地來到這個人世間,疼愛他|她,照顧他|她,做一個好母親……她之所以走開,隻是嫌朕太煩了,不像和你,有說不完的話要講,她聽朕多說一句,都嫌膩煩,她厭朕,恨朕,朕做什麼,說什麼,她都不喜歡,她都心生厭惡,都覺得惡心……”
“確實惡心”,皇帝靜看著沈湛道,“若朕為臣子,君上占辱朕心愛之人,朕定生反心。”
輕搭在他左肩的手,陡然如間,如有千鈞之重,沈湛沉默不言,見皇帝望著他道,</
“其實朕站在台上時,心裡隱隱希望,你上來就同朕動手,你動手了,心裡就或許,還多少肯把朕當作‘六哥’……”
沈湛平平靜靜道:“臣與陛下,都已不是揮舞拳頭的幾歲頑童了。”
皇帝點頭輕歎,“是,大了,長大了,都懂了情,隻可惜,朕懂得晚,命也沒有你好,從前百般顧忌不敢要人,昨夜終於下定決心要她,母後就連夜趕來,迫朕昭告天下,而今日一早,青州探報就已送來。”
他看著沈湛眸中隱亮的期待道:“縱使朕之前一千一萬個不信,可她真是辜先生的女兒,此事,千真萬確。”
白鶴飄飄而舉,清亮的鶴鳴,回響在觀鶴台上空,皇帝手摟著沈湛的肩臂,如同少年毫無嫌隙時,帶著他看向天上翩然並飛的白鶴,“白鶴雌雄相隨,情篤至深,不染俗塵,就像是你們夫婦,朕從前看你們看得眼熱,心生羨慕,又成執念,愈發瘋魔,做下不可挽回之事,試圖強求,可命運如此,朕雖為天子,但再怎麼強求,也沒有這個命……”
皇帝悵然的眸光,自雪白鶴影處,輕輕垂落在臨風而立的妃色清影上,輕道:“朕,認命了。”
自武安侯與楚國夫人來到觀鶴台後,聖上命所有侍從退下,趙東林人等在台下,懸著一顆心,忐忑不安地煎熬了數個時辰,生怕上麵有個好歹,甚至出個人命,他在下麵,踮腳眺看了不知多少次,卻什麼也看不見,眼看天色近黃昏,台上還什麼動靜都沒有,趙東林實在忍不住了,大著膽子,要違旨上去看看時,終於看見聖上並武安侯夫婦的身影,慢慢地走了下來。
趙東林忙不迭跑階近前,躬著身子,偷瞄聖上臉上身上可有傷痕,他眼神四溜了一圈,見除了昨夜被聖上自己砸傷的那隻手,什麼也沒有,又偷瞄武安侯與楚國夫人,見他們夫婦二人,一如來時,神色清淡無波。
趙東林心中慶幸而又納罕,侍走至觀鶴台下,見武安侯深看了楚國夫人一眼後,轉身離開,楚國夫人對此神色未有稍動,聖上負手在後,輕對夫人道:“朕同明郎說,想單獨同夫人走一走。”@無限好文,儘在()
晚霞如綺,暮時的天光,映照得水澤,如碎碎流金,波光灩灩,皇帝攜她沿著水澤邊地,緩緩走過,一路未言,但聞白鶴鳴啼,清亮如樂,在將離觀鶴台周圍,往湄池方向走去時,白鶴清聲漸遠,風中花香漸濃,端抵是天下勝景地,人間好時節。
皇帝道:“夫人不知道,哪怕從者眾多,隻要夫人走在那群人裡,朕在前走著,心裡就很高興。”
溫蘅不語,皇帝繼續道:“早想同夫人,在這樣的良辰美景裡,並行走一走,光明正大,毫不避忌的,從前,朕心有顧忌而不敢,今日無需了,往後都無需了。”
……既已挑開了,索性徹底不要臉麵了嗎……他至今攔著太後娘娘,不讓公布她的身份,用意明顯,與明郎和離後,若他還是糾纏不休,她唯有將一切告知太後娘娘,避走青州琴川,她隻怕將這駭人之事說得太急,身體不大好的太後娘娘,會生生氣出病來……
溫蘅邊暗暗想著,邊被聖上攜走至可通漪蘭榭的湄池浮橋,轉走至橋上,風向變化,妃色披帛飛如流霞,遮住了身旁皇帝的雙眸。
朦朦朧朧的妃色罩在眼前,像是一場觸手可及的夢境,
皇帝恍惚一瞬,剛伸出手去,輕握住這條拂麵的披帛,她已動手迅速抽回,柔軟的披帛,自他手中一滑而過,皇帝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笑對她道:“夫人今天很美。”
溫蘅依然無言,皇帝道:“夫人一直都很美”,與她靜走了大半浮橋,又說,“總叫夫人夫人,以後該換個稱呼了。”
極力忍耐的怒很,瞬間湧上心頭,溫蘅停下腳步,泠泠看著身前的天子,皇帝亦駐足,自袖中取出一隻小方匣,方匣內,放有一張小
小的紅色剪紙,刀工精美,剪著一個“蘅”字。
溫蘅想到“阿蘅”二字,將要從他口中喚出,忍不住蹙起眉尖。
皇帝將這張精巧的剪紙,放入她的手中,“就當是朕給夫人的最後一件禮物吧,朕從前送夫人禮物,夫人不是扔了,就是燒了,朕不計較,這最後一次,也隨夫人隨意處置,以後,朕不再喚你夫人,夫人從此不僅有慈愛的雙親,溫柔的兄長,還有一個不省心的妹妹,和一個鬨心的弟弟。”
溫蘅一怔,又忽聽見有人喚她,抬首看去,見是被明郎扶至漪蘭榭前的太後娘娘,正喚她快些過來,莫要吹風著涼。
溫蘅怔怔上前,扶住太後娘娘另一邊手臂,一時間心亂如麻,什麼也想不明白。
太後笑嗔走近的皇兒,“有什麼話不能在屋子裡說,非要帶阿蘅去浮橋上吹風,阿蘅身體正虛著呢,萬一著涼生病怎麼辦?!”
皇帝含笑道:“是兒臣疏忽了”,他要給母後賠罪,剛微躬身,即被母後扶起,太後望著身前的皇帝,真心實意道:“謝謝你,弘兒,謝謝你。”
皇帝笑言不敢受生母之謝,太後終於了了一樁心事,親切地挽著溫蘅的手道:“走,我們進去說話。”
皇帝走在後麵,望著他們夫婦在前,共同扶母後向榭內走去。
……他不敢冒險,不敢拿那萬一冒險,那些有意放出的錯誤信息,不知能拖誤華陽大長公主多久,先用“鐵證”定了她的身份,暫消了華陽大長公主的疑心,秘密派人在大梁各地,搜尋可能活著的溫家舊鄰舊仆,控製封口。
……這散在梁地的知情舊鄰舊仆,有多少,無人知曉,這一找,要持續一到兩年,等華陽大長公主徹底失勢,手中徹底無權無人,才可停止,那時,她已擁有這身份一兩年,天下皆知,那時,又是怎樣的光景……
……不管是怎樣的光景,山海不可平……
燃起燈光的漪蘭榭旁,最後一道暮光,靜落在湄池水麵上,一張小小的紅色剪紙,被池水浸得透軟,飄漾在清冷的波光中,隨水逐流,不知去往何方。@無限好文,儘在()
<hrsize=1/>作者有話要說:真勤勞,我誇我自己,弄晚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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