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燕舞,紅袖飄香,倚紅樓最奢華的雅間內,十數名豔妝麗人,正陪侍一位醉酒的年輕公子,公子原生得麵如冠玉、目若朗星,但此刻,這雙本該粲若星辰的雙眸,卻漾滿了深濃醉意,如烏雲遮月,遮蔽了原先清澈純粹的光彩,幽幽地映望著滿室環肥燕瘦的風月女子,在聽到一歌伎婉聲清唱“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時,嗆然大笑,將匣中珠寶,向外擲去。
滿室歌舞伎頓時亂做一團,紛紛提裙攥帛,低腰撿拾,倚紅樓的頭牌珠瓔姑娘,端然坐在公子身邊,一邊為公子斟酒,一邊暗懷心憂。
武安侯沈湛之名,她一直如雷貫耳,京中世家子弟,且不說好不好風月之事,就算隻為應酬,誰人不曾踏入這倚紅樓,倚紅偎翠幾遭,獨獨華陽大長公主之子、今上妻弟、年輕有為的武安侯沈湛,潔身自好,從不涉足其中。
男子多情,男子薄幸,身為風月之地、紅塵中人,珠瓔最是通曉這八字深意,遂也甚是佩服武安侯為人,雖然從未有幸謀麵,但她耳聞武安侯種種情深愛妻之舉,對那溫氏甚是歆羨,也真以為武安侯夫婦是那詩中“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恩愛夫妻,卻沒想到,陡然之間,驚聞武安侯夫婦和離,而後,就聽聞從不涉足風月之地的武安侯,竟開始流連風月,更沒想到,與他竟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相識相見。
有關武安侯夫婦突然和離的緣由,京城流言紛紛,有說永安公主負心,有說武安侯薄幸,也有說二人其實都無過錯,隻是緣淺情淡,故而和離,她在旁靜觀多時,武安侯不是風月客,而是一名傷心人,接連來了幾日,每日裡都點上
最出名的姑娘,卻沒有輕薄之舉,隻是命姑娘們唱歌跳舞,而他一杯杯地喝著,醉溺在美酒之中,希圖忘記傷心之事,但卻是越喝越清醒,越飲越傷心。
灑在地上的金銀珠寶被哄搶一空,武安侯醉看過來,“你不想要嗎?”@無限好文,儘在()
珠瓔淡笑著搖頭,手遮在玉杯之上,“侯爺今日喝得夠多了,該歇下了。”
武安侯醉道:“我知道,你是嫌那些不好,我這還有……還有……”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向身後堆疊如山的珍寶箱走去,將其中一隻打開,取出一頂光華璀璨的珍珠花冠。
闔室輕呼之聲響起,室內所有女子的目光,都聚在了這頂珍貴異常的珍珠花冠上,武安侯將珍珠花冠置在酒案上,“誰能猜出本侯為何和離,這珍珠花冠,就是誰的!”
眾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難以抵擋珍寶的誘惑,俱大著膽子猜了起來,有說是“夫妻情淡”的,有說是“婆媳不和”的,甚有調笑說“侯爺在外頭有相好了”的,無論怎麼說,武安侯始終含笑不語,隻在一人說“永安公主負心”時,侯爺忽然發怒,將手中酒盞,重重地摔了出去。
滿室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再出言放肆,武安侯怒擲了酒盞,卻又似沒有什麼怒氣,醉眸悠悠地看向她問:“你覺得呢?”
珠瓔道:“……想是人世無常,天命難違。”
武安侯登時撫掌大笑,“好!好!好!!”
他捧起那頂珍珠花冠,正要為她戴上,雅間大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名年輕清俊的男子,沉步走了進來。
武安侯頓住動作,側眼看去,神色微微一愣,而後笑道:“天下間再沒有比這位更為尊貴的貴客了,姑娘們若想要金銀珠寶,儘管找他要去!”
室內眾女,見這年輕男子清貴不可言,有心親近,可又見他眉目如凝霜雪,實又不敢,俱怯怯不敢言。
那年輕男子,邊走近前來,邊輕聲道:“都出去。”
其聲雖輕,卻似有一股不容違抗的威壓,眾女心頭一凜,忙不迭地抱琴捧箏,紛紛退了出去,珠瓔原也要退,卻被武安侯一把摟住纖腰,武安侯眼望著那走上前來的年輕男子,嗓音輕慢道:“有何貴乾?可是又瞧上這倚紅樓的頭牌了?我喜歡的,六哥也總會喜歡上嗎?真是兄弟,真是同心同德的好兄弟啊……”
他嗤笑一聲,自斟自飲,“這個好說,六哥用不著偷偷摸摸,我買了珠瓔姑娘的今夜,你來買明夜就是了,我們兄弟間,可以有商有量,共享佳人,你若心急,今夜一起也可,隻要珠瓔姑娘願意……”
年輕男子不發一語,隻是沉著眉眼,武安侯示意她為貴客把盞,笑道:“這位公子瞧著眼生吧?是,他可沒來過這種地方,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呢,這機會你把握住了,或能進宮做個娘娘……”
珠瓔心中一驚,猛地想起當今聖上行六,斟酒的手,忍不住輕|顫起來,那年輕男子並不飲酒,也不看她,隻對武安侯道:“你心中有怨有恨,要殺要剮,儘衝六哥來,不要作賤自己……”
武安侯驟然冷笑出聲,像是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連聲笑道:“不敢,不敢”,他手指著酒案上的珍珠花冠,朝那年輕男子道:“六哥知道這是什麼嗎
?這是她成親時戴的花冠,上頭的珍珠,是我一顆顆親手挑選的,她原先愛不釋手,還說要留給我們的女兒,可她現在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她還給我了,把我們過去的一切,全都還給我了……”
“我不敢對六哥有絲毫怨恨,也不敢對六哥要殺要剮”,武安侯仰望著年輕男子,醉得幽亮的雙目漸漸泛紅,如像一名孩童,在小心翼翼地乞求一般,沙啞著嗓音道,“我隻想要她,我隻想要回和她的過去,六哥能還給我嗎?”</
年輕男子眸光複雜地靜望著武安侯,沉默不語,武安侯久久得不到所希望的回答,複又垂了雙目,低首自嘲數聲,直接執著酒壺壺柄,口對壺口,仰首朝喉中灌酒。
那年輕男子劈手要奪武安侯手中酒壺,聲也微冷,“彆喝了!”
武安侯卻將那年輕男子狠狠推開,微紅的雙眸,如灼幽火,“我平生唯有兩願,皆因六哥,而不可得,如今隻想著沉醉溫柔鄉,六哥卻也不許,未免太不近人情!!”
那年輕男子如遭會心一擊,眸光暗色翻湧,隱似有傷痛浮起,沉默地望著武安侯狂飲數壺後,斂回目光,轉身離開。
自從倚紅樓回來後,聖上就將自己關在建章宮裡,不吃不喝,也不見任何人,趙東林惴惴不安地在外侍守了數個時辰,忽聽聖上傳喚,忙不迭地疾跑入內,在聖上身後幾步外停下,躬身問道:“陛下有何吩咐?”
聖上卻不言語,隻是負手站在最愛的佩劍湛盧前,無聲凝望,似在做最後的決斷。
……軍權如覆水,易放難收……平生唯有兩願,皆因六哥,而不可得……
皇帝記得,明郎幼時曾說過,平生兩願,一願為良將,手執寶劍,縱橫沙場,為六哥守衛大梁江山,一願為良人,尋覓佳偶,與之喜結良緣,結為夫婦,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他沒法將她還給他了,時光無法倒流,一切都回不去了,良人一願,他沒法滿足他了,良將一願……
明郎泛紅的雙眸,似又浮現在眼前,皇帝終是拿起身前湛然如墨、骨鋒如雪的天子佩劍,轉遞與趙東林,“送去武安侯府,傳朕旨意,即日起,封武安侯沈湛,為三品昭武將軍。”
<hrsize=1/>作者有話要說:有些事不是傻不傻弱不弱的問題,皇帝心裡有數,沈湛心裡也有,皇帝和沈湛之間關係真的很特殊,這種特殊導致了本文情節不是君奪臣妻,奪一下立馬修羅場,臣乾不過君,哭唧唧走了,女主進宮就完了,而是配合著女主的身世繞來繞去,也導致了最終結局
感謝地雷營養液!!
溫柔的布丁扔了1個地雷
果寶扔了1個火箭炮
果寶扔了1個火箭炮
讀者“每天被打臉心累”,灌溉營養液+1
讀者“Almar”,灌溉營養液+10
讀者“jj”,灌溉營養液+20
讀者“Tency”,灌溉營養液+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