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拳(1 / 2)

臣妻 阮阮阮煙羅 6307 字 9個月前

看著明郎長大、在心中將他視作半子的太後, 從前本就對他多有關懷,後來, 又因自己的親生兒子, 對明郎做下那等不仁不義之事,太後心中歉疚, 再念及淑音過世時,定還惦念著她這唯一的弟弟,平日裡對明郎更是多加關心,私下裡頗為關注明郎近況, 儘力照拂。

這兩年來,一直為她那不願相看駙馬的女兒,操碎心的太後, 也一直為明郎留意著好人家的女兒,希望明郎能走出過去,再與佳人共結連理, 成親生子, 安定和睦地度過餘生, 但明郎總是婉拒,與她女兒嘉儀一般, 至今仍是孤身一人。

太後對女兒嘉儀無可奈何, 對明郎也是無奈,從前明郎對阿蘅何等深情,她都看在眼中,明郎秉性至真至純, 她也十分清楚,但越是清楚,她便越是關憂,若明郎始終無法放下,餘生許真會孑然一身,孤獨終老。

關憂且無奈的太後,常為明郎私下歎息,如此牽憂至近日,太後聽說明郎新近過繼一子,出於關心,特意將他們父子召進宮來,想親眼看看那個孩子,並為那孩子備下了豐厚的見麵禮。

沈湛正是因此,奉召攜子入宮,卻不想在經禦花園往太後娘娘的慈寧宮去時,遙遙望見了聖上與阿蘅,還有他們的兩個孩子。

雖然這幾年來,他有時也會在一些宮宴典儀上,不遠不近地望見阿蘅和孩子,但這樣真真切切地望著他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望著阿蘅淡笑著伏在聖上背後,望著聖上笑容爽朗地背著阿蘅前行,望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揮舞著手中的花枝,笑走他們的身旁,望著他曾在心底所擬想的與阿蘅的美好未來,就這樣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他眼前,正如他曾所擬想的那般溫馨動人,卻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沒有半點關係,他是個外人,徹徹底底的外人……

……能消怨成為外人,已是今生之幸,原本,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在身邊男孩的輕聲提醒中,沈湛回過神來,攜他同向禦駕如儀行禮,那廂,皇帝也已望見了沈湛,原本輕快如置雲端的腳步,立似陷入深深的泥沼中,雙足沉重地抬不起來的同時,雙臂也感受到他背上的女子,身體微微僵住,輕勾他脖頸的雙手,也慢慢地滑落離開。

皇帝察覺到溫蘅想要下地,忍著心中酸澀複雜,小心翼翼地放她下來後,望著不遠處的沈湛,微咳一聲,乾巴巴道:“不必多禮,快平身吧。”

這幾年來,他與明郎的所有交集,唯有朝事,很多時候,他想再進一步,想與明郎多多少少能回到從前一分半分,卻都是枉然,明郎將他與他的身份,完完全全局限在君臣二字之上,絕不逾越界限半分,對他的百般示好,也總是視而不見,他與明郎之間,再無從前的肺腑之言,來去幾年,幾乎日日上朝相見,兩人之間,卻唯有朝事可講,幾年下來,他也從未在明郎麵前提過溫蘅,有明郎在場時,也儘量減少與溫蘅的親密之舉,沒叫他看見過今日這等場麵。

一聲簡單的“平身”後,心口微澀的皇帝,也是不知該說什麼,連提步近前,都覺困難,反是不諳世事、心思純淨的晗兒,毫無顧忌地走上前去,仰麵問道:“沈叔叔,晗兒想聽打仗的事,您可以講給晗兒聽嗎?”

儘管晗兒還小,但皇帝平日裡無事時,還是會給他講一些前朝之事,教他認識一些前朝重臣,在這樣的講說中,皇帝提到明郎時,自然與旁人不同,對明郎極儘溢美之詞,告訴晗兒他與武安侯之間關係特殊,不僅與一般朝臣不同,也越過了他那些皇伯皇叔等,讓他見到明郎時,務必要尊敬守禮,視明郎為親叔叔。

晗兒是個聽話懂禮的孩子,有時隨他在禦書房見到明郎時,總是一口一個“沈叔叔”,前兩日,他在教晗兒拉小弓的時候,提到了明郎燕漠禦敵之事,當時晗兒就十分神往,想要他講得更多更細,但他並沒有親曆過燕漠戰場,許多事也講不清楚,就對晗兒說,等哪日見到武安侯,他親口問他便是,晗兒將這話記在了心裡,今日見到了武安侯本人,依他明澈性情,自然就迫不及待地上前相問了。

晗兒對明郎十分親近尊敬,但明郎卻總是嚴守君臣之距,此次亦然,聽晗兒如此說,微躬身恭聲道:“這是微臣的榮幸,隻是微臣與犬子,蒙太後娘娘召見,得先往慈寧宮,覲見太後娘娘。”

皇帝聽了這句,才知平日裡總愛留他與阿蘅孩子們、在慈寧宮用膳的母後,今日為何推說累了,讓他們早些回建章宮去,他默默想著,悄看溫蘅神色,見她眉眼平靜地望著明郎,還有他身邊瞧著約莫五六歲年紀的清秀男孩。

元晗也早注意到了這男孩,他在宮中,隻一個話都說不利索的親妹妹,雖然有時陸姐姐會入宮來,但也多是陪著妹妹玩,沒有同齡男孩陪伴長大的他,每每聽父皇說他幼少之時與武安侯如何要好、如何一同騎馬練武,心中就羨慕得不得了,也好想好想有一個父皇口中“有如手足”的哥哥弟弟,可卻沒有,隻能成日孤孤單單地一人讀書、一人學武。

這般一直孤身一人至今,終於見到一年紀相仿男孩的元晗,儘管疑惑沈叔叔怎就突然有了孩子,但更多的是滿心歡喜湧上心頭,他高興地笑容滿麵,一迭聲地問那男孩道:“你叫什麼名字?你多大了啊?我怎麼從沒見過你啊?你從前為何不入宮呢?你以後還會入宮來嗎?你要多多來啊!”

這一連串的話語,密如連珠炮般問向那男孩,沈湛代手邊男孩回道:“他是微臣新近過繼的養子,微名適安,今年六歲。”

男孩沈適安如儀向太子殿下行禮,剛微微躬身拱手,即被太子殿下撈握住雙手,他怔怔抬首,見年幼的太子殿下,雙眸炯炯地望著他道:“你比我大兩歲,那我該喚你一聲‘哥哥’啦!”

沈適安忙恭聲道:“不敢……”

他話音剛落,就聽一清朗男聲笑道:“這有什麼不敢的!”

皇帝原因今日這場麵,有些不知該怎麼麵對明郎,但有晗兒這般擊破僵冰似的一打岔,人也跟著放鬆了不少,雖然他之前聽說明郎將沈氏族內一不幸失去雙親的男孩,過繼為養子,有意當作世子培養時,已經特彆賜禮入府,但今日也還是第一次見這男孩,沒有備下見麵禮的他,便摘下腰畔懸係的一枚玉雕白鹿佩,邊遞與那男孩,邊笑對他道:“太子這聲‘哥哥’你當得,莫要拘謹。”

沈適安雙手接過玉佩,跪地叩謝聖恩,元晗急急地將他牽扶起身,央求皇帝道:“父皇,讓沈哥哥多多進宮、陪我讀書習武好不好?”

“當然好”,皇帝笑撫著晗兒的軟發道,“以後,就讓適安來做你的太子伴讀,天天陪著你,高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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