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叔叔的臂彎,就同父皇一樣寬大溫暖,讓人安心,元晗好奇地望著沈湛問道:“父皇告訴晗兒說,適安哥哥是您收養的孩子,您為什麼一直沒有自己的親生孩子呀?”
沈湛道:“叔叔沒有這個福氣。”
“……福氣……”元晗想了想,天真地笑道,“每年過年時,父皇都要寫好多‘福’字,賜給臣下,今年晗兒讓父皇把所有‘福’字,都留給沈叔叔一個人~”
沈湛亦笑,將懷中的元晗,抱坐回馬上。
元晗現在已經半點不怕這匹神駿了,他邊摸著“紫夜”的耳朵,邊問沈湛道:“要是您有自己的親生孩子,會帶他|她來騎馬嗎?”
……要是他有自己的親生孩子……
第一次帶阿蘅去明華街沈宅時,初知阿蘅有孕在身時,那些對未來兒女的美好暢想,又一次在沈湛心頭浮起,他望著馬背上笑著看他的男孩兒,與阿蘅的一次次暢想笑語,又回蕩在他耳邊……
……若是男孩兒,我就親自教他讀書習武、騎馬射箭……
透灑山林的溫暖日光中,沈湛翻身上馬,一手執韁摟擁著元晗,一手拿起馬畔掛懸著的長弓笑道:“會的,要是有自己的親生孩子,叔叔還會教他射箭。”
長弓輕拍馬腹,“紫夜”會意揚蹄,向著更為茂深的山林奔去,孩子清脆的快樂笑聲,似一串串銀鈴,灑落在山林之間,直至天色近暮時,鳥雀歸林,人聲方消,碧野山林披攏著淡金的暮色,禦殿上的琉璃瓦,亦在薄暮夕陽下,耀閃著炫目的光芒,如是粼粼波光。
波光之下,輕柔的歌聲,似博山爐逸出的清淡香氣,嫋然縹徊在禦殿之中。
“青蒲銜紫茸,長葉複從風,與君同舟去,拔蒲五湖中,朝發桂蘭渚,晝息桑榆下,與君同拔蒲,竟日不成把……”
乖乖坐在窗下的伽羅,眼也不眨地望聽著母妃溫柔清唱,正覺自己也似坐在一條小舟上,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悠悠漾漾地輕晃時,忽有一迭聲的男孩清喚,打斷了她美好的暢想。
“母妃!母妃!!”
溫蘅止了歌聲,透窗看去,見是晗兒回來了,抱著滿懷的鮮花,邊高聲呼喚,邊向殿門跑來。
“哥哥回來了呢~”
溫蘅說著輕握住伽羅的小手,帶她出門去迎哥哥,剛走出殿門,就見匆匆爬階的晗兒,一個腳滑,就往後跌。
趕扶不及的溫蘅,驚得瞬間幾乎心跳停止時,幸見晗兒身後不遠的沈湛,大步上前,及時接抱住了他。
溫蘅暗鬆了一口氣,牽著伽羅急步上前,站穩的元晗,也毫不後怕,仍是匆匆地跑到了丹墀上,將滿懷姹紫嫣紅的鮮花,送與溫蘅道:“母妃,這些花都是晗兒為您摘的!”
溫蘅原要輕斥元晗,讓他走路慢些小心些,可見晗兒小臉盛滿笑意,額頭上還布滿細汗,想是為了及時獻花給她,才跑得這麼快,一時也說不出斥責他的話了,隻是抽出袖帕,邊蹲下幫他擦汗,邊輕輕道:“走路小心一些呀。”
“沒事的,晗兒知道沈叔叔在後麵,不會摔著的!”
溫蘅抬眸看向晗兒身後的沈湛,心神微恍,又聽晗兒問道:“母妃,您喜歡這些花嗎?”
溫蘅垂下目光,輕嗅著花香道:“母妃很喜歡。”
元晗聞言自是高興,高興之餘,又端正了神色,認認真真而又難掩歉疚道:“之前母妃說懷著晗兒的時候,一直很期待晗兒出世,晗兒在母妃腹中時,定也是這樣想的,因為太期待了,所以才會想著早早地出世,早些和母妃相見,不是故意想讓母妃危險難受的,晗兒心裡希望母妃永遠平平安安、高高興興的……”
“我知道”,溫蘅溫柔輕撫著晗兒的鬢發道,“我知道晗兒是因為太想見母妃了,所以才會早些出來,母妃很高興晗兒早些出來和母妃相見,真的很高興。”
元晗原從父皇口中知道他早產出世的事後,心底就一直潛埋著深深的歉疚,直至此刻聽母妃這樣說,方消解了些許,“晗兒也很高興,晗兒一定是上輩子做了數不清的好事,所以這輩子才有幸成為母妃的孩子”,像平常一樣、如個笑口常開的“樂天派”、笑著說出肺腑之言的元晗,笑著笑著眼睛又不自覺有點濕,怕被母妃看見,索性撲進了母妃的懷裡。
溫蘅輕親了親晗兒的臉頰,站起身來,看向沈湛道:“我聽說,是明日動身?”
沈湛道:“是。”
暮色斜陽,對麵相望的咫尺之距,曾隔著數不儘的舊日時光,如今,那些舊日時光,又已被新的舊日掩埋,光陰荏苒,能說出口的,應說出口的,真正的心聲,皆唯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珍重。”
“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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