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出門的時候, 在門口碰到了鴻雲, 他似乎早就料到喬喬會出來,對她微微點頭。“我陪你一起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兒?”喬喬想起昨天他有和大祭司交談,瞬間了然。
“大祭司說你在花房時不能被任何人打擾,我可以在外麵幫你守著。”鴻雲不知道喬喬要做什麼,也沒什麼興趣知道,他隻想做好保護喬喬這一件事,其他的他都不在意。
喬喬知道鴻雲這話意有所指, 他所謂的任何人,想必也就隻有景琰一個人吧。
喬喬是趁著景琰有事在忙才跑出來的, 她知道他短時間內回不來,但想了想, 還是交代道:“如果景琰真的去花房找我, 你要是攔不住……就不要攔了吧。”
鴻雲垂了垂腦袋, 悶聲不語。
景琰有給喬喬花房的鑰匙,但她從沒自己來過這裡,第一次自己來這, 喬喬一瞬間覺得這裡空曠了不少, 頭頂的天窗傳來鈴鐺清脆的響聲, 喬喬仰頭看了一會兒,知道景琰不喜歡彆人進入這裡, 於是自己就順著玻璃梯子爬了上去。
天窗很高, 玻璃梯子看起來很薄,喬喬爬的顫巍巍的, 等到爬在最高層時她一時沒敢撒手,穩了好一會兒後才敢動手解鈴鐺。
叮叮——
鈴鐺互相撞擊的聲音很清脆,喬喬廢了好半天才把最中央那枚鎮魂鈴解下,它與喬喬在夢中看到的一樣,暗金色的,上麵雕刻著複雜圖騰,喬喬拽下鈴鐺後慢悠悠往下爬,這一上一下廢了不少功夫。
‘提著鈴鐺在眼前搖三下,我可以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
想起蓮聽的交代,喬喬坐在花藤秋千上,拿著鈴鐺在眼前晃了起來。
第一下定神,喬喬所有的意識都聚集在了鎮魂鈴上,第二下入夢,喬喬聽到了模糊的聲響。
叮——
第三下,喬喬再次睜開眼睛周圍的景象已經全部變了樣,天空有七彩聖光,耳邊是嬰兒的哭聲。
喬喬回到了蓮聽和雁容出生的那天,百花盛開,很多人都說白帝國第一位公主的出生是沾了巫族聖女的光,從此將一生享受榮華富貴,然而沒有人知道,事實上與巫族聖女一同出生的人,注定得不到上天的祝福。
新一任巫族聖女的誕生,將是現任聖女生命的結束,年輕的大祭司接手小小的聖女悉心照料,蓮聽的能力很強,在很小的時候就有了預測天機的能力。
隨著蓮聽的成長,她發現自己在夢中總能看到一名笑容明媚的小公主,她與她出生在同一天,如今她們一個是巫族最尊貴的聖女,一個是世界首強白帝國的大公主,蓮聽在夢中陪著她成長,直到有一天她翻看上任聖女留給她的巫族密書,在裡麵發現了一個秘密——
【當天上七彩聖光出現時,惡魔與聖女同時誕生,聖女的使命是維持世界的穩定,而惡魔的存在意義就是摧毀於一切。】
惡魔與聖女,注定永遠對立。
蓮聽愣了一下,意識翻入雁容身邊,有一刻她竟不知自己該怎麼辦,因為書中還寫道:【當聖女看到這段文字時,如果你已知曉惡魔是誰,請務必儘快除去,以絕後患。】
小小的蓮聽眨了眨眼睛,她明白的,書中的意思是說——讓她儘快殺了雁容。
蓮聽自幼在巫族長大,身為聖女的她少了俗世人的七情六欲。她懂得既然上天能讓惡魔這麼明顯的暴露身份,為的就是能讓聖女在他羽翼未滿時將其除去。
如果不除,待到惡魔成長,聖女將再也無法控製他,毀滅世界,全憑他的心情而言。
於是蓮聽果斷去了白帝國,她坐在高高的樹上,看到穿著白色裙子的雁容在湖邊奔跑,然後她想也不想就用箭射中了她,血花飛濺,蓮聽淡漠的看著雁容倒在草地上,白色的裙子被紅色侵染,蓮聽皺了皺眉,那一刻竟有些不舒服。
我殺了惡魔,難道不對嗎?
蓮聽從樹上躍下,在她走到雁容麵前時意識進入幻境,這時她才知道,原來惡魔一定會與聖女同時誕生,但與聖女同時誕生的,卻不一定是惡魔。
雁容原本該是惡魔的,可她身體內的魔氣收斂的幾近沒有,蓮聽預測到了天機,她得知雁容這一生會為情所困,她會悲慘而去,而她的魔氣將會被她此後出生的孩子全部吸收。
雁容不會是惡魔,可她未來出生的孩子,一定會是。
蓮聽七情六欲少的可憐,但她並不是冷血的人,在得知雁容是無辜的後,她還是出手救了她,在這之後她得到了在巫族從未有過的感情,好的壞的,開心的難過的,雁容曾牽著她的手走過白帝國無數的地方,她還帶著她一起過生日,她說:我們能在同一刻出生,是神賜予我們的禮物。
蓮聽睫毛輕顫,第一次笑得有些牽強。
其實不是的,神已經恩賜了巫族最厲害的能力,怎麼可能還會送給她額外的祝福呢?
她們兩人在同一天出生是磨難,生日蠟燭點燃又熄滅之時,蓮聽看到了雁容今後愛著的男人,她想,自己無論如何也要阻止這一切發生。
少年時的蓮聽是那麼孤傲,就算她擁有最厲害的能力,也從不信天命無法更改。她去偷偷見過景帝國的景泰,那時他還隻是位王子殿下,桀驁頑劣,笑起來時眉目動人,雖然好看,但蓮聽早就知道了,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與景泰的初次相遇,其實並不怎麼愉快。當她一時失神從高高樹上跌落之時,景泰將人穩穩接住,他挑眉看向落在懷中的人,嬉笑道:“天上來的?”
蓮聽怔住,掙紮著想要從他身上下來,景泰懶洋洋的鬆手。“你這小丫頭躲在這偷看我好多天了,什麼意思,喜歡我?”
蓮聽怎麼會喜歡他呢?她躲他都來不及。
沒想到自己這幾天的偷偷觀察早就落入了他的眼睛,一向淡定的蓮聽第一次有了羞惱。她憤然而逃,背後傳來少年囂張的笑聲,後來他總愛問她:“你是不是喜歡我?欸你要是喜歡我說出來就好了,我可以考慮娶你當我妻子的。”
雖然這麼說,不過他最終娶的人是雁容。
景帝國那時還隻是個平庸的國家,景泰在得知蓮聽身份時黯然了好久,畢竟巫族聖女隻能嫁給最強的國家,而蓮聽對他從來都沒有好臉色,她不喜歡他甚至還排斥他,當她再一次惡狠狠拒絕景泰的告白時,景泰笑得有些悠然。
“你總是這樣,總有一天會逼瘋我的。”
是啊,蓮聽總有一天會逼瘋他。
景泰是那麼強勢偏執的一個人,既然靠實力、靠自己他都得不到蓮聽,那不如就使些手段吧。
於是景泰之後所做的一切行為都與蓮聽預知到場景的吻合,他為了能夠得到蓮聽,故意接近白帝國的公主,娶雁容不過是為了得到她身後的國家,隻要他能打敗白帝國,成為世界最強國的他,就算蓮聽不肯嫁給他,也必須嫁。
這是個大工程,費時費力費心,但景泰為了蓮聽樂意如此。蓮聽在雁容嫁給景泰後預知到今後的景泰將殺妻滅眾國,當她被逼著嫁給景泰之時,她的婚紗將是由無數生靈血染而成,那時她腳下踩著的是皚皚白骨,景泰眸深似海,整個世界都是黑色的。
蓮聽發現,原來這個世界比惡魔更恐怖的存在,是人類的感情。
景泰不是惡魔,可他帶給蓮聽的感情,卻勝似惡魔。
蓮聽不想看著雁容慘死,不想看著無數生靈將因她而毀滅,所以她自作主張決定嫁給景泰,景泰迎娶她時笑得格外溫柔,他在她耳邊輕語:“小蓮兒,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蓮聽偏了偏頭,在不遠處看到雁容平靜的目光。沒有恨意、沒有埋怨,然而就是這樣的雁容,才讓蓮聽覺得最加愧疚。
“你為什麼要選擇他?”
當雁容問她時,蓮聽隻能用笑容來麵對她。她說她是為了救她,可事實呢?
蓮聽從心裡一遍遍的問自己,麵對這樣深情的景泰,難道她就一點不動心嗎?
這個世界除了每國的國王,其餘人必須是一妻一夫製,蓮聽知道雁容才是景泰的原配,無論景泰心中的人是誰,她都算是外來者,所以她從不肯讓景泰碰她。
她說她可以一直陪著景泰,但景泰必須要對雁容好,景泰皺了皺眉應下了。
她還說既然我已經嫁給你了,那你就停止你那些亂七八糟的計劃吧,讓景帝國止步於此刻,你永遠不準攻占彆的國家。
景泰已經得到了蓮聽,她說什麼他就應什麼,雖然野心無法滿足,但這些為了蓮聽他可以忍受。
景泰一直有努力乖乖聽從蓮聽的話,可他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做,都不能讓她滿意。後來其他國家開始流傳景帝國的國王有多麼平庸,白白霸著白帝國的長公主和巫族聖女當老婆,可竟然連強國之末都無法擠入。
景泰是如此高傲之人,這些話無疑是在打他的臉。蓮聽是知道他有多麼厲害的,可就算如此她還是讓他不斷壓抑著心中的野心,因為蓮聽再次預測到,哪怕自己已經嫁入了景帝國,也無法改變之後未來的軌道,當時她以為的阻止不過是應了之後的預知夢。
一種無形的鎖鏈將她困住,她漸漸開始變得焦慮。
在這之後的所有事,都按照預知夢中的軌道進行,蓮聽眼看著景琰出生,眼看著景泰望著雁容的眸色出現異樣,她日漸沉默,好多次站在景琰的床前,她在想,不如掐死他算了。
景帝古堡是權勢鬥爭的聚集地,這裡人類感情最為冷漠,也最為複雜。蓮聽在這裡住的久了,被這裡的汙濁之氣感染,她無法下手去掐死剛剛出生的景琰,就像無法阻止景泰越來越大的野心一樣。
“喬喬知道逆天改命嗎?”
故事講到這裡,注定會以悲劇收尾,喬喬在幻境中出現蓮聽的聲音,她低笑著說道:“我就隻有這一條命,我管得了景泰,卻阻止不了景琰。”
“當初我隻知道雁容不會是惡魔,我沒有殺她,卻沒想過以她為中心出現的男人,都將會成為我致命的弱點。”
正如喬喬所知道的那般,預知夢可知不可逆,可蓮聽骨子的倔強告訴她,哪怕是拚了這條命也要把這結局逆轉。所以,她用誓神禮以自己的生命起誓,阻止景泰之後要做的一切事,她這狠辣的手段終於阻止了景泰帶來的毀滅,卻無形中讓之後的景琰成長的更為可怕。
唯一能阻止景琰的人是景喬,書中的景喬隻是喬喬的一抹幻影,那些故事是在蓮聽逆天更改過景泰的命數才出現的。就是因為她任性的舉動,才會將原本就糟糕的結局搞得更加糟糕。
按照蓮聽當初看到的天機,原本景泰會成為世界霸主,腳踩無數生靈,而景琰的存在隻會讓這一切更加糟糕。如今蓮聽改了景泰的命數,他再也成不了世界霸主了,可他的結束就是景琰的開始,景琰會代替他完成這一切,甚至會把整個世界變得更加黑暗。
蓮聽的強大在於,她在阻止了景泰的命數後,又在無形中給世界加了一個喘息的機會。撕裂一條時空裂縫,讓書中的景喬與異世的喬喬生命相接,於是所有的走向再次改變,蓮聽算好了一切,隻要喬喬肯乖乖聽話。
“你要讓我做什麼?”
喬喬其實並不懂自己在蓮聽這裡的作用,隻聽蓮聽道:“我們……很快就會見麵了。”
叮叮叮——
當喬喬的意識從鎮魂鈴出來時,她發現鈴鐺不知不覺已經纏在了自己手上,門外傳來嘈雜的聲音,喬喬疑惑了一瞬,向門外走去。
“殿下,古堡中忽然闖入顯巫族人,他們全部向著花房的位置而去。”
“三殿,喬喬小姐此時人正在花房!”
景琰人才剛剛從會上下來,體內的毒素沒有及時控製,這些天他能感到血液的滾燙,臉色蒼白了一分,他腳步飛快的向花房趕去,然而他趕到時,那裡已經被黑衣人圍的嚴嚴實實,領頭的那人正是大祭司。
“大祭司,你這是要做什麼?”景琰笑了笑,眸中泛著冷光。
大祭司對景琰恭敬地鞠了一躬,“感謝這些年您對喬喬的照顧,聖女下達命令,我們要即刻帶她回族。”
“你是說……帶喬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