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衡頓時語噎:“我……”
世子和羅端見莫衡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頓時有些幸災樂禍。
羅端冷笑道:“莫衡啊,彆影響我們看花魁選舉了,哪兒涼快去哪兒!”
莫衡蹙眉:“羅端,我同我二嫂說話,乾你何事?”
羅端咧嘴笑著,一副“你來打我呀”的表情,激得莫衡想上前揪他衣領。
沈映月道:“馬上開始了,自己找個地兒坐。”
莫衡氣悶不已。
但見世子和羅端都對沈映月這般殷勤,他又不甘直接走開,於是便隻得找了把椅子,坐到了一旁。
梁護衛默默看著他們四人,他感覺自己完全無法判斷事情的走向。
大堂驟然暗下來,絲竹之聲漸起。
隨後,舞台上的紅燈籠忽然亮了,一群身姿曼妙的姑娘,踩著節拍,翩翩起舞。
她們時而轉圈,時而折腰,時不時對著樓上樓下的客人們,暗送秋波,嫵媚至極。
姑娘們美輪美奐的舞姿,讓眾人看得如癡如醉。
二樓雅間倒是一片平靜,但一樓的大堂,卻已經炸開了鍋,有不少人開始呼喊著心儀姑娘的名字,一時之間,人聲鼎沸,熱烈不已。
世子皺了皺眉:“吵死了……”
羅端也嗤之以鼻:“庸脂俗粉。”
莫衡無語道:“那你們還來看?”
世子和羅端異口同聲:“你不是也來了麼!?”
一舞畢了,又換了一波姑娘,上來繼續跳舞。
沈映月緩緩端起茶杯,悠然開口:“這就是花魁選舉啊……有點無聊。”
其實莫衡等三人,已經看過不少次花魁選舉了,也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莫衡趁機點頭,道:“二嫂,確實無聊,不如我送你回去吧?這兒龍蛇混雜,實在不適合你……”
世子和羅端也巴不得沈映月趕緊離開。
沈映月淡淡道:“罷了,醉心樓沒什麼意思,我要去彆的地方玩了。”
莫衡有些奇怪,下意識問道:“什麼地方?”
沈映月狡黠一笑:“自然是……好玩的地方啊。”
此言一出,世子和羅端,也忍不住豎起耳朵聽。
可惜沈映月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緩緩起身,道:“你們儘興。”
莫衡連忙追了上來:“二嫂……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吧!”
沈映月笑了下,道:“那地方你沒去過,還是不麻煩了,你就待在醉心樓吧。”
世子和羅端對視一眼:還有什麼地方,比醉心樓還好玩的!?
世子連忙追上來,搶先開口:“莫公子,你的美人還沒上場,怎麼能走呢?莫夫人,已經入夜了,不如我送你過去?”
羅端一聽,立即道:“世子是騎馬來的,多不方便啊!我的馬車寬敞,我送莫夫人過去就是了!”
莫衡見他們兩個這般積極,更不敢讓沈映月獨自離開了。
“二嫂,我不想看花魁選舉了!你要去哪兒,我陪你去!”
沈映月掃了他們一眼:“這……三位都如此熱情,倒叫我有些為難了。”
世子露出笑容:“不如就一起去吧!熱鬨!”
羅端難得地附和了一聲:“對對,熱鬨!”
沈映月笑了下,道:“但那個地方有些遠,如今到了深秋,天氣又有些冷……世子身份尊貴,二公子出身名門,讓二位在夜裡跋涉,恐怕不合適……”
世子一聽,興趣卻更加濃厚:“夫人此言差矣!我豈是那等嬌生慣養之人?”
羅端皺了皺眉,總覺得世子在擠兌自己,便道:“今日,我還非去不可了!”
沈映月秀眉微挑,道:“那好,這可是你們自己說的。”
說罷,沈映月便轉過身,率先下了樓。
世子和羅端急忙跟上,莫衡反而被他們擠到了後麵,極其鬱悶。
沈映月走到門口之時,梁護衛已經叫來了馬車。
沈映月走到馬車前麵,低聲同梁護衛說了幾句話。
梁護衛愣住了,低聲問:“夫人……真的要帶他們去那裡?”
沈映月一笑:“他們日日紙醉金迷,需要開一開眼界了。”
-
夜風凜冽。
鎮國將軍府的車馬,一路當先,在前麵帶路。
沈映月和莫衡同乘一車。
車輪滾滾,月光微透,有一絲風,順著車窗吹進來,恍若帶來了一絲生機。
莫衡忐忑地看了沈映月一眼:“二嫂……”
沈映月抬眸看他:“何事?”
莫衡沉吟片刻,道:“其實你不用來醉心樓找我……我今日和母親置氣,明日氣消了,就會回去的。”
“誰說我是來找你的?”
這恐怕是莫衡聽過,最淡漠的反問了。
他一時有些尷尬:“不是來找我的嗎?”
沈映月淡淡道:“我不過是想知道,為什麼你那麼喜歡來這裡……如今,我明白了。”
莫衡有些意外,他沉聲問:“你明白了什麼?”
沈映月笑了下:“你是為了畫美人吧?”
沈映月今夜認真欣賞了莫衡的畫作,他的筆力與技法,確實勝過尋常畫作許多。
“我想,也許你是真的喜歡繪畫。”
沈映月眸光落到莫衡麵上,莫衡一怔,輕輕“嗯”了一聲。
“二嫂,說起來有些好笑,家中人人都斥責我來醉心樓,卻沒有一人想過我為什麼來,我也懶得解釋……在他們眼裡,我早就是個風流成性的敗家子了。”
沈映月看向莫衡,認真道:“彆人怎麼想,不重要。”
“我見你畫的人,格外有神韻,可見是用了心的。”頓了頓,她又道:“你的一副美人圖,便能讓人對妙心姑娘心生向往,有沒有想過,畫些彆的?”
“彆的?”莫衡喃喃道:“我曾經還畫過府中的丫鬟、家丁,但我母親不喜歡我畫畫,我便很少在府中畫了。”
“我指的不是這些……”沈映月輕聲道。
莫衡聽得有些迷惑。
沈映月笑了笑,道:“你如今為妙心姑娘畫一幅畫,也許能幫她穩坐花魁之位,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都可以獲得更好的待遇,是不是?”
莫衡點點頭:“不錯。”
妙心是他的紅顏知己,莫衡自然願意幫她。
沈映月道:“所以你的這副畫,意義不在於美,而在於為妙心姑娘的日子,帶來改善。”
“換而言之,繪畫隻是一種表現形式,人物也好,風景也罷,美或醜,粗糙或精致,都是浮於表麵的。重要的是,你想通過這幅畫表達什麼,它的意義在哪裡?”
意義?
莫衡從沒往深處想過。
莫衡若有所思地看著沈映月,但沈映月笑而不語,沒再說破了。
鎮國將軍府的馬車後麵,還跟著永安侯府的馬車。
世子嫌夜風太冷,不想騎馬,便上了羅端的馬車。
他就算坐在馬車之中,也不忘好好整理衣襟,時刻都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
羅端雖然不喜,卻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
一路上,兩人隻能大眼瞪小眼地坐著。
“到哪兒了?”世子麵無表情地問。
羅端掀起車簾看了一眼,蹙眉道:“怎麼是往城郊的方向走?”
“城郊!?”
世子忍不住也掀起了車簾,難怪外麵安靜了許多,他們的馬車果真離鬨市越來越遠了。
羅端自言自語道:“城郊能有什麼好玩的?”
話音未落,世子輕笑一聲:“怎麼,二公子怕了!?”
羅端一拍大腿:“怕!?誰怕誰是廢物!?”
世子雙手抱胸,哂笑道:“好啊,走著瞧。”
羅端:“走就走!瞧就瞧!”
兩人嫌惡地彆過臉,誰也不肯看誰了。
馬車一路顛簸,似乎不是在上坡,就是在下坡。
兩人各坐在一個角落,一路無話。
不久之後,馬車突然一個急刹,停了下來。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向前衝去,差點撞上了車門。
羅端怒吼道:“你個廢物!怎麼駕的車?”
外麵車夫惶恐答道:“二公子莫怪,實在是山路難走,夜黑沒看清前麵的石頭……”
“山路!?”
羅端正疑惑著,卻聽到莫衡的聲音在外麵響起:“兩位,已經到了,還舍不得下車麼?”
羅端便搶先跳下了馬車,世子連忙理了理衣襟,瀟灑地跳下馬車。
羅端剛剛落地,便嚇了一跳:“這是什麼鳥不拉屎的地方!?”
山野之間,狂風大作,吹得人瑟瑟發抖。
周圍黑黢黢的一片,唯有幾丈開外的枯樹上,掛了個微弱無比的燈籠。
樹影婆娑,枯葉飛旋,四周一點人聲也無,陰森極了。
世子下車前精心整理的發髻和衣袍,這會兒被夜風吹得全亂了。
他手忙腳亂地按住衣角,怒道:“沈映月!你不是說去好玩的地方麼?為何把我們騙到這兒?”
沈映月瞥他一眼,道:“第一,我沒騙你們。早就說過了,世子金尊玉貴,恐怕不適合這裡,是世子堅持要來的;第二,還未開始玩,你怎知不好玩?第三,你太沒有禮貌了。”
世子:“……”
羅端冷得攏了攏衣袍,問:“好好好,莫夫人,這到底是哪兒?”
沈映月抬手指了指旁邊的石碑,道:“慈濟村。”
眾人抬頭看去,才發現他們站著的地方,上麵有一個破落的牌坊,似乎是一個村口,村口之下,有一塊寒磣的大石頭,上麵歪歪扭扭刻著“慈濟村”三個字。
莫衡恍然大悟:“原來這便是慈濟村嗎!?”
他之前聽說過這裡,卻從來沒有來過。
世子和羅端對視一眼,兩相茫然。
世子忍不住問道:“什麼是慈濟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