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也知自己不可能再與尋常人一般傳宗接代,便一心一意地服侍皇帝,才有了後來的榮華富貴。
莫衡生在武將之家,偏偏不能習武……尋些旁的路子上進,也是件好事。
唐公公忽然對莫衡的處境,有些感同身受。
於是,他便冷冷地看了韋夫人一眼,道:“韋夫人此言差矣,所謂‘行行出狀元’,人一樣事情不行,難不成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麼?”
韋夫人一愣,她倒是沒想到唐公公會忽然發難。
韋太尉略一思忖,便知韋夫人說錯了話,頓時憤怒不已,斥責道:“你一個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懂,胡說些什麼!?還不快滾回你的座位去!”
韋夫人一聽,心中委屈至極,她憤恨地看了韋太尉一眼,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韋太尉卻是一臉嫌棄。
韋夫人隻得轉身走了。
韋太尉心中清楚,這唐公公雖然是個太監,但在皇帝麵前的分量不輕,方才韋夫人得罪了他,隻怕整個太尉府都沒什麼好果子吃。
於是他連忙挽起一個笑容,道:“唐公公莫見怪,我內人年紀大了,總愛犯糊塗……不若我陪您去後堂喝一喝茶?”
唐公公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道:“我看今日這馬球賽上供應的茶,倒很是不錯……聽說,是莫夫人的流光閣準備的?”
沈映月唇角微漾,道:“是,若公公喜歡,我便著人備一些,給公公帶回去。”
唐公公也不推辭,笑了笑,道:“夫人有心了。”
說罷,他便悠悠道:“今日出來久了,隻怕皇上忙完了要找咱家,咱家就先回宮了。”
沈映月低聲道:“今日天冷,我著人備了些暖手爐,已經送到唐公公馬車上了。”
沈映月就是這般,永遠比旁人多做一步。
韋太尉頓時有些尷尬,他隻得悻悻道:“那,我送公公出去罷?”
唐公公頗為欣賞地看了沈映月一眼,卻沒說什麼。
“就不勞煩太尉大人送咱家了,您還是先去看看韋夫人罷,可莫要傷了夫人的心!”
說罷,唐公公便笑著走了。
一應小太監,都亦步亦趨地跟在唐公公身後,其中一人,還小心翼翼地捧著莫衡的畫,生怕弄壞了一般。
沈映月目送他們走遠,懸著的一顆心,終於微微落定。
韋太尉看了沈映月一眼,笑了下:“莫夫人,好手段。”
沈映月回過頭來,與他對視一眼,笑道:“韋太尉在說什麼?妾身聽不懂。”
韋太尉似笑非笑,聲音陰冷:“你一步一步,引著我們走入你的圈套,整個太尉府,都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中。所有的好處都讓莫夫人占儘了,又何必再裝傻?”
沈映月唇角微勾:“若韋太尉想算賬,我便與你算一算。”
“我原本做著流光閣的生意,已經拒了貴府的馬球賽邀約,是韋夫人主動上門,邀請我的。”
“而後,也是韋夫人主動提及,願意讓流光閣供應所有的茶點,並支付了銀兩。”
“今日,賽場上的勝負自有機緣;但賽場之下,我不過是請唐公公,看了一幅畫罷了。”
沈映月說罷,抬眸看向韋太尉,笑問:“太尉大人覺得,我哪一點玩弄了您,或者夫人?”
韋太尉一時語噎。
他眼皮抽了抽……比陰謀更可怕的,是陽謀。
你看到了對手的每一步棋,卻毫無還手之力,隻能任人宰割。
結束之後,甚至指不出對方的錯來。
韋太尉忽然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看來……夫人說這沈映月詭計多端,不是假的!
韋太尉不怒反笑,道:“我本來還以為,鎮國將軍府沒了莫寒要一落千丈,沒想到,他竟真的娶了一位賢內助回來!有趣,有趣!”
沈映月無聲地看了他一眼,淡聲:“若太尉大人沒什麼彆的事,我們便先離開了。”
說罷,她便帶著莫衡離去了。
直到兩人走遠之後,莫衡才抬手撫了撫胸口,道:“二嫂,剛才真是嚇死我了!你可知道,那韋太尉縱橫官場多年,老奸巨猾!你居然還能將他說得啞口無言!?我真是服了你……”
“你到今日才服我麼?”沈映月麵容平靜,甚至還帶了幾分笑意。
莫衡哭笑不得:“早就服了,早就服了!”
兩人繼續往前走,找莫瑩瑩去了。
而他們沒有發現——距離不遠的看台席位上,有一男一女,一直盯著他們的背影。
女子一身明麗華服,美豔不可方物,已經有些年歲了,卻保養得當,一條細紋也無。
而她身旁的年輕男子,身姿挺拔,衣著華貴,一看便身份顯赫。
女子饒有興趣地開口:“沒想到,這莫寒之妻,竟有幾分厲害……之前我還小瞧了她。”
一旁的年輕男子,緩緩放下茶杯,他麵帶笑意,沉聲開口——“母親覺不覺得,我們府上……正缺這樣一位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