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同連忙過來見禮:“下官參見張大人!張大人與莫大人到了平城,怎麼也不提前給下官遞個消息?實在是怠慢了!怠慢了!”
張楠正好心情不佳,瞥了他一眼,道:“方大人管的地方不大,出的事倒是不小!居然還勞動了南疆特使與將軍夫人出麵,當真是麵子大得很!”
方不同嚇得連忙跪地,道:“張大人息怒!此事都是下官失察!下官一定好好處理後續事宜,不讓大人們擔憂!”
張楠冷聲:“最好是這樣。”
張楠看了沈映月和莫衡一眼,有些無奈,道:“天色已晚,想必兩位也累了!不若先回去休息,這兒讓我手下之人善後罷。”
方不同也連忙道:“下官也會守在這兒的,請大人與夫人放心!”
沈映月笑了下:“如此,那便多謝張大人了。”說罷,她轉頭看向鬆青,道:“你和鬆柏留下,助方大人一臂之力。”
方不同知道沈映月這是派人盯著他,忍不住又摸了把汗。
張楠引著沈映月和莫衡走出大門,待離方不同遠了些,他才低聲開口:“莫夫人,你既然要來救這些孩子,為何要瞞著我?這是看不起我張某人?”
他麵色有些難看,實在不知道沈映月為何當麵勸說莫衡,背地裡又自己過來營救。
沈映月淡聲答道:“張大人乃兵部尚書,中央與地方互不乾涉,妾身不願讓張大人為難,故而沒有驚動張大人。”
沈映月這話說得委婉,張楠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畢竟,他自己之前也阻止過莫衡插手。
張楠斂了斂神,將沈映月引到馬車前。
“已經二更天了,夫人快上車罷。”
車夫連忙擺上馬凳,沈映月和莫衡一前一後上了車。
張楠正要開口,讓車夫駕車,沈映月卻撩起車簾:“孟師父呢?”
自從莫衡和張楠來之後,莫寒便一直沉默寡言,直到此刻,他才從人群之中,走向前來。
他壓低聲音道:“夫人有何吩咐?”
沈映月眼眸清澈,看著他道:“孟師父也勞累了一日,不若和我們一起乘車,休息一會兒罷。”
張楠有些詫異,回過頭,看了莫寒一眼。
這馬車可是他專門為沈映月準備的,但沈映月不邀自己同乘,卻關心起那個刀疤人來,著實讓他心中不悅。
莫寒沒有說話,他鬆開了手中馬匹的韁繩,幾步走來。
張楠冷冷地看著他,莫寒一笑:“張大人,借過。”
張楠繃著一張臉,不得已推開一步。
莫寒兩步跨上馬車,坐到了車內一側。
“多謝夫人。”
他低聲應道,語氣相較平時,溫和了幾分。
張楠甩袖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
兩輛馬車徐徐啟動。
車廂內搖搖晃晃,沈映月坐在正中,莫衡和莫寒,一左一右靠著車壁。
沈映月抬起眼簾,看了莫寒一眼。
今夜,莫寒與人對戰,招招淩厲,氣勢如虹,殺得那些大漢片甲不留,此刻在馬車裡,仍然坐得筆直,絲毫不見倦怠之意。
莫衡看了看沈映月,又看了看莫寒,將憋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二嫂,你不是不讓我管這事嗎?為何要瞞著我自己來?萬一出了事,那可怎麼辦?”
沈映月淡定開口:“若是真的要瞞著你,我就不會讓鬆柏回去找你了。”
“話雖這麼說。”莫衡濃眉微蹙,道:“可是你怎麼也不早些打個招呼?他們那麼多人,你們就三個人!這也太冒險了!萬一你出了事,我如何向祖母交代?”
今夜,鬆柏快馬加鞭地回來報信之時,莫衡驚了一跳,連忙起身奔去了衙門。
還好這方不同膽子小,被他唬了之後,便乖乖地帶人去了隆冬街。
沈映月道:“事急從權,若是我們不出手,那孩子隻怕要被打死了。”
頓了頓,沈映月繼續道:“鬆青是一等一的好手,孟師父的功夫,你自己也領教過,都能以一敵百。況且,你也知道,我並不是莽撞之人,能如此行事,必定留有後招。”
“後招?”莫衡哭笑不得:“你們的後招,便是讓鬆柏回來搬救兵?”
“萬一那些大漢中,藏著武林高手呢?萬一鬆柏來不及趕回來,路上被人劫持了呢?又或者,萬一方不同大逆不道,想殺人滅口呢?二嫂這後招,也太不可靠了!”
他一口氣說完,有些氣喘籲籲,可見今晚確實是驚到了。
沈映月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你說的不無道理……但與人性命相比,冒點風險,也是值得的。”
莫衡歎了口氣,道:“罷了!我就知道說不過你。”
莫衡有些鬱悶地轉過臉去。
莫寒無聲看了莫衡一眼。
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這位堂弟,和從前印象中的紈絝子弟,已經有了很大不同。
沈映月見莫衡不悅,輕輕笑了起來,道:“我之所以這樣安排,也是因為相信你。”
“相信我?”莫衡狐疑地看了沈映月一眼。
沈映月繼續道:“我相信你能拿捏住方不同,也能及時趕到……你看,如今的結果不是很好麼?孩子得救了,張婆子被抓,連方不同也不敢造次了……莫衡,你做得好。”
莫衡嘟囔一句:“彆以為你誇我,我就不生氣了!”
話裡雖然還透著彆扭,但莫衡的唇角卻抑製不住地揚了揚。
沈映月笑了笑,道:“好好好,莫大人說得是。”
沈映月此言一出,莫衡也不再糾結了,道:“那下次若還有這等事情,二嫂可不要擅自行動,好歹提前知會我一聲!”
沈映月莞爾:“好的,莫大人。”
叔嫂兩人,相視一笑。
莫寒靜靜看著沈映月同莫衡交談……他終於明白,沈映月是如何哄得莫衡發奮讀書,又考上科舉的了。
她這性子,能屈能伸,剛柔並濟,叫人拒絕不得,又不忍責備。
莫寒眼角也多了一絲笑意,卻隱匿在昏暗的車廂裡,沒有叫人察覺。
莫衡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那方不同似乎有些古怪。”
莫寒低聲道:“隆冬街囚禁了這麼多孩子,動靜如此之大,方不同不可能不知道……他一來便對張婆子怒目相視,自然是想撇清乾係了,但他到底在裡麵充當了什麼角色,還要再查。”
沈映月補充道:“在查清楚之前,還是莫要與方不同撕破臉皮,畢竟這平城是他的地盤。”頓了頓,她又道:“對了,那張婆子說,方不同是白大人的得意門生,這件事也與白大人有關……但也可能是張婆子為了唬我而憑空捏造的……這件事如果白大人也知道,並且默許,那性質便不同了。”
莫衡明白沈映月的意思。
這張婆子若是一人作案,知縣包庇,那還好說。
但若是知府都參與其中,便有官官相護、利益分配之嫌了。
車廂內陡然沉默下來。
莫寒道:“時過境遷,那白大人如今成了什麼樣,還得見了麵才知道。”
沈映月看了他一眼,問:“對了,孟師父是如何得知,那白大人曾經受過將軍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