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2 / 2)

下堂 赫連菲菲 21250 字 3個月前

林雲暖扭著掙著,伸手又扇了他一耳光:“誰跟你男卑女賤?你才賤!我就沒見過你這麼下賤的狗崽子!”

“對,我賤。”木奕珩橫過眸子,深深望進她瞳仁中去,“我他媽要不是賤,會對一個成過親的婦人牽腸掛肚放不下?我他媽會大過年的扛著氣死那老頭子的風險,溜出來找你?”

“我他媽要是不賤,會不知多少次想著,把你擄到荒山裡去,和你就在裡頭日日夜夜,一輩子不見人?”

林雲暖聽不下去了,她狠狠踹他的肚子,翻過身,往床下跳去,“木奕珩,你是個變態,變態!”

木奕珩扣住她肩膀,覆上去,啃咬她的脖子,“卿卿,隨你罵,隨你打,老子栽在你身上了。這一個多月,老子像個遊魂,老子算是瞧清了,你是上天派下來折磨老子的。隻要你肯,老子甚至……”

“娶你都行。”

“老子不要家世,不要財產,不當這校尉,老子沿街要飯,給人洗馬桶、擦鞋,養你!”

“誰稀罕你娶?彆自以為是!”林雲暖掙不動了,上頭的人也似瞬間抽空力氣。

他喘著氣給她擦眼淚,不自在地哄著:“行了,彆他媽哭了。老子瞧不得你這樣兒,不想給老子弄得起不來床就給老子把眼淚憋回去。”

林雲暖捂住臉,大聲嗚咽。

木奕珩敗下陣來:“行了,老子忍。你哭吧,想打想殺,老子都不躲。地上有把匕首,你拾起來,在老子胸口一紮,你就解脫了,老子也解脫了……”

“其實老子也……覺得好累。”

“怎麼哄你,都沒好臉。”

“為你做啥,都不假辭色。”

“又抓又咬,不知被你傷多少回。”

“老子都派人到筠澤去了,沿途設伏,要他們劫了你,剁了腿,叫你再也跑不了。”聽她哭得頓了聲,身子猛地一顫,似是嚇著了,連忙又扯笑道,“老子當然不舍得了。都是被你給氣的,虧得你沒真上路,不然這會兒……”

他手摸下去,握著她腳踝,“沒了腿,可不好看。卿卿……”

“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老子改!唐逸那種斯文敗類,不就會畫春畫兒嗎?你要想讓老子畫這個,老子也能給你畫個幾百個姿勢,不重樣兒的。”

林雲暖不哭了,飛快地揚手甩他一耳光:“不要臉!”

木奕珩臉都腫了,捂著腮,苦笑:“是是是,我不要臉。”

“從進屋到現在,你說老子怎麼不要臉了,都沒動你一個手指頭,一個多月的氣悶都好生憋著呢,你他媽還想怎地?”

林雲暖撇了撇嘴,淚光盈盈:“你還敢說你沒動手?你、下流胚子!”

適才還把她按在腿上,打她……

木奕珩嘿嘿一笑,扭扭屁股,沒皮沒臉道:“你打回來?彆用手打,仔細打疼了手指頭,我告訴你一招兒,你拿馬鞭抽,外頭掛著就有,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都不是男人。不信你試?”

林雲暖一陣惡寒,抱膝靠在枕上,冷靜了一會兒。

木奕珩就下床到櫃前,從裡頭摸件衣裳出來披上。

林雲暖見他背上縱橫錯雜的痕跡,還有她剛才抓的血道子,臀上的傷更是沒眼看。

也不知為何,隻要遇上這人,自己張牙舞爪,簡直就不正常。想著剛才騎在他身上左右開弓扇他耳光,還有上回在他家屋裡,打得他一臉指痕。她是不是被這胚子傳染了暴戾之症?

唐逸最氣人的時候,她都沒想過要動手。

與這人,卻是不由分說,彆說動手,下嘴咬,用腳踹,虧得他有幾分功夫在身,若是個弱的,怕早也不敢來纏了吧?

想想他剛才打她那兩下,聽著響亮,其實不疼的,就是臊得厲害。

心裡亂七八糟的,紛紛亂亂。木奕珩不知何時溜出去,身後跟著個婆子,端了一托盤酒菜。

林雲暖依稀覺得,這一幕好像何時見過。

木奕珩擺了碗筷,把她抱著坐在榻上,“今兒過年呢,人家一家人都圍在屋裡守歲說話兒,咱倆好容易湊一處,一起過個年。來,咱們喝兩盅。”

林雲暖不想在他麵前丟醜,連忙道:“木奕珩,你要不想我生氣,把酒給我收回去!”

醉酒給她的教訓已夠嚴重了。何況對麵這人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小白兔。

木奕珩嘿嘿一笑:“行,你不想喝,我自己喝。第一杯……”

他端起酒杯,朝她示意,“敬卿卿你。願你,事事順遂,身康體健,給我生幾個胖兒子。”

林雲暖臉一沉,他縮頭笑:“好了好了,最後一條不算,可我全是真心的。”

說著,仰頭把酒飲了。

“第二杯。”他又斟一杯,“敬我自己。”

“願我有生之年,能瞧見你為我擔憂落一次淚,能得你因我而一笑……”

這酒飲下,舌尖有些苦。

“第三杯。”他伸手握住她的指尖,“過往算我不對。願你我,從此杯起,再無齟齬,再無誤會。我會愛重你,疼寵你,你也要如此才成。你彆忙撇嘴冷笑,我這是許願,除夕夜許的願,早晚成真,你隻管等著……”

他連飲三杯,喉中火辣辣的,見她蹙眉探究地望著他,眉眼晶亮亮的,說不出的純真可愛,一把將人摟過來,響亮地親了一下。

林雲暖眉頭一蹙,他放開手,抬起手掌,啪地扇自己一耳光,笑嘻嘻問她:“怎樣,解氣了麼?”

林雲暖惱火地垂頭,用筷子使勁戳碗裡的肉,“不要臉。”

“多謝誇獎。嘿嘿。”木奕珩的臉皮,應該比城牆還厚。

該拿這人怎麼辦啊。

林雲暖想到這問題,一陣陣胃疼。

“好了,這時辰,約莫過了子時了吧?”

他推開門,瞧天色。大雪又漫下來,紛揚揮灑。雪地泛著光,把視野所及之處照得微亮。他回過頭來,歪頭笑道:“要不要,賞野梅花去?”

做什麼都好,總好過和這危險人物共處一室。

林雲暖拾起披風,一言不發出了門。

到院外,疑惑地打量這間院子。

木奕珩笑嘻嘻地:“怎麼?喜歡這兒?下回尋個時間,在這兒住上一段兒。”

兩人漫步在雪地上,踩出一大一小兩串腳印,沒一會兒,新的雪落下,抹去足跡。

白茫茫的荒野間,豔紅的一串串梅瓣兒,掛在梢頭,鋪在地上。

有些壯觀。令人驚豔。

木奕珩折了段梅枝,“喏,給你。”

林雲暖下意識想拍掉他的手,看見原該養尊處優的嫩指上頭竟有些凍瘡,一股說不清的滋味漫上來,把花枝接過,低低地說:“謝謝。”

木奕珩笑了下:“喲,轉性了?不罵老子不要臉了?”

林雲暖橫他一眼,他連忙掩嘴笑:“失言、失言。”

漫步走著,偶爾聽他絮叨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落雪的時候並不覺得十分冷,反覺心裡那口鬱氣都散了。

木奕珩忽道:“二十年前這時辰,我出生了。”

林雲暖疑惑看來,見他眉目間有些淡淡的鬱色。

“旁人及冠才取字,我生下來便叫奕珩,你知何故?”

他揚眉笑:“奕世簪纓,珩節行止,我娘對我期望很高。希望我能興家旺族,如佩上之玉,皎皎於人上。”他扯唇笑了下。

“不必驚訝,我有幾斤幾兩,誰人不知?我娘他,神智失常,是個瘋婦。”

見林雲暖似十分訝異,笑著牽了她手,“你不必驚惶,她的瘋病沒傳給我,不會影響我們子孫後代的。”

林雲暖氣結,剛要將他手甩脫,聽他又道,“她是被人逼瘋、嚇瘋的。她懷著我,被大火困在屋內,幾乎死了。燒毀了容顏,隻剩半條命,就在適才你我說話的屋中,拚著全身力氣產下我。”

他又笑了下,“我不騙你,大年初一,我的生辰。就這刻……你不表示表示,祝願什麼的嗎?”

林雲暖喉嚨滾了下,開口難言。

木奕珩飛快將她抱住,在唇上親了一下,笑眯眯道:“嗯,這禮物,我很喜歡。”

“——如果是你主動的就更好了。”

林雲暖落後一步,覺得氣氛變得十分奇怪。

木奕珩溫柔起來,有點嚇人。總覺得這份乖巧裡麵,藏著一些不安好心的東西。

他還打開話匣子,跟她說起往事。

他的身份,外頭眾說紛紜,木家三緘其口,將真相掩得極深。

木奕珩立在一束梅枝前,手攀在枝上,轉過臉來。狹長的眸子倒映她的影子,白皙的麵容襯著豔色紅梅,竟有幾分媚色。

“我猜,如今家中已在到處找我。他們想不到這裡,當年賣了這院子出去,我才十歲,他們以為我定不記得了,並不知,九歲前的許多事我都記得,記得我娘那張燒傷的可怖的臉,記得她如何失常用掃把、藤條、椅子腿打我……”

他見她眸子縮了縮,扯唇笑道:“你看見過吧?我背上那些……”

她輕輕點了點頭,看見過,可是……不關心,也不曾問過。

畢竟這人當真欠揍,彆說被人打一背傷,就是給人打死了怕也活該。

木奕珩接著道:“後來我把這院子買回來了,裡頭買的幾個下人是他們不認得的,對外就稱是彆人的宅子。我還沒帶誰來過,你是第一個。怎樣,覺不覺得有些榮幸?這可是小爺長大的地方。”

林雲暖心中一動,問出那點疑惑:“上次,我是不是來過?”

他奇怪地橫她一眼:“怎麼,這就不記得了?娘的,那一晚差點嚇癱老子,老子還以為搞壞了你肚子,弄死了你孩子。”

林雲暖沉下臉,白他一眼。

片刻才道:“我醉得厲害,不大記得……”

木奕珩愣了會兒,目瞪口呆。

“你那晚……”想起他以為的樂於順從,乖巧迎合,後來的突然變臉、冷漠相對……頭隱隱作痛。

林雲暖不理他,自己朝前走去。

“卿卿……”

輕聲的喚。

她回眸,他便湊上來,扯住她的手。

“再往前,就是我娘的衣冠塚……”

不知緣何,他聲音有點抖,問她:“你願不願,隨我一同去見見她?”

林雲暖一怔,垂下頭,掙開了那隻手。

“不必了。”

三個字,乾脆冷漠。

木奕珩眼簾垂下,扯唇笑了下,“好,知道了。”

年節還沒過完,木沈兩家就鬨出不愉快。木奕珩執意退婚,說什麼不能耽擱人家沈家丫頭。甚至外頭傳出風言風語,說是他上回受刑,已經做不成男人。

林雲暖聽人議論這話,背過身臉漲得通紅。

他可真是沒臉沒皮,豁得出去。

這人,當真是孩子氣,婚事玩笑般定下,又玩笑般反悔,如今鬨得人家沈家姑娘,不好做人。

沈如葉蒙在被子裡,氣得抓狂。

“不要臉的下賤胚子,誰稀罕他!他倒要退婚!退就退!誰稀罕他似的,不要臉!”

這幾日沈世京也聽說了那些風聲,心情有些起伏。

上元節,夜裡燈市連綿十裡,林雲暖著人送元宵來給他,沈世京隨口一問,聽悅歡笑道:“奶奶晚上要隨二爺瞧花燈去呢。第一回趕上京城的上元燈節,總得見識見識。”不僅自己去,還給婢子們都放了假,準他們各自找相熟的人玩去。

林熠哲拂開擁擠的人群,把林雲暖護在自己身後。在曲水橋前,駐足瞧那些文人鬥詩作對。轉眼,牽著他衣角的手被人潮衝散。

不遠處一個茶樓上麵,朱彥光、何之義他們幾個都在,此刻目視下麵的人潮,露出咋舌的表情:“我瞧錯沒有,適才木九在人群裡扯走的……”

對麵臉色發白地點頭:“沒錯,我也瞧見了,跟在那男人後麵,遮麵紗,梳的是婦人髻……”

“我的媽呀!”

在鬨退親的關鍵時候,和彆人家的老婆扯在一處,論荒唐胡鬨,誰能出木九之右?

唐逸牽著鐘晴,身側跟兩名小婢,擠出人潮,往放河燈的那堤上去,一個熟悉的人影,從他眼前一閃。

他心內一動,喉結滾了滾,“晴兒,你先去買幾盞花燈,我撞見熟人,打個招呼去。”

他絕不會看錯,這樣兩個人。

便是化成灰,磨成粉,他也能從淡淡的氣味上辨出,他七年的發妻。

踉蹌著腳步,往越來越黑暗僻靜的巷子裡去。

他明媒正娶、一心愛重的前妻,給人抵在牆上,捏住下巴,半抱著,無所顧忌地親吻……

唐逸胸腔劇烈地一痛。

那晚,木奕珩發狂般撕爛那幅畫,吞入肚去,不惜殺傷人命,奪那畫出來……

若換做是他,早知那幅畫落在衛子諺手上,會否冒著撕破臉、也許沒了性命的風險,生生給奪回來?

“啪”地一聲脆響,把他嚇了一跳。

婦人揚手打那人一掌,那人竟笑嘻嘻地:“打得好,不解氣,左邊,再來一下?”

唐逸快速離開那巷口,才走沒幾步,迎麵遇上林熠哲。

背後是五光十色的燈市,林熠哲麵色陰沉,似瞧不見他般。

唐逸握緊拳頭,又鬆開了,與他擦身錯過,誰也沒出聲。

不遠處的小樓上,童傑手裡把玩著一把燈,見唐逸走得遠了,轉過頭,與身側的少年道:“這就是你說,那個貌若潘安、宛如謫仙般俊雅的唐季安?”

那少年弓著腰,一隻眼上蒙著黑紗,戴著掩住耳朵的冠帽,用十分沙啞含糊的聲音道:“我也是,聽人家說的……”

童傑陰陰一笑,手裡那燈捏得碎了,也不怕那燭火灼燒,連蠟燭一起掐得稀爛。

“順兒,”他沉聲道,“他年紀太大了。不好玩的。”

那少年身子輕輕顫了一下,跟著笑出來:“也是,任旁人再好,總不比木九爺一根指頭啊……”

童傑笑得越發歡快,手舞足蹈起來,站起身,手捏在那窗格上,嘿嘿道:“你放心,我早晚把那木九,綁在房梁上,叫你親手,摘了他眼睛,割了他耳朵,叫他死去活來,哭著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