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婦人柔軟的嘴唇輕輕落在他唇上,伴著沁人的香甜。
很快,她坐回原位,垂頭攪著碗裡的粥。
從不知,原來男色也可亂人心神,動人心魄。也許,是她寂寞太久,隨著年紀漸長,容顏漸衰,越發變得敏感脆弱。
從那個世界來到這個世界,跫然孑立,已經十四載……
“難割藕絲腸,怕逢遊冶郎……歸去風吹小簟涼,時聞花外香……”
唱到“遊冶郎”三字時,身側一溫。
木奕珩移坐在她身旁,與她並膝跪臥在軟墊上。他一語不發,隻朝她輕輕一笑。林雲暖歪過頭,靠在他肩膀上麵,眸子有些濕潤,聲音像蘊了水汽。
“木奕珩,我好像是,到了思渴的年紀……”
耳畔傳來男人低低的笑聲。
木奕珩氣息微亂,喘道:“那你快些吃完,我們回去。”
卻沒有很快吃完,小船飄了半晚,在清寒的水上。不知何時起,細碎的雪花飄灑下來,漫天繽紛。
林雲暖有些心酸地想:“要是,我沒有愛上過唐逸,沒有見過那許多世俗的不堪就好了,我一定什麼都不想,穿最好看的衣裳,和最好看的男人親熱,過最灑脫的生活。我為什麼,要活成這樣……重活一次,連命都是撿來的,任性些又如何呢?”
“可惜,到如今,我已經不年輕了……”
“木奕珩喜歡我的身體,又能喜歡多久?終是要獨自熬下去,不知何時才是儘頭呢……”
到後半夜,擁抱已不能帶來足夠的溫度。船兒駛回橋旁,街市已靜下來。
路上沒有行人,木奕珩將鬥篷披在她身上,蹲在她身前,道:“太黑了,不易走,我背你回去。”
林雲暖順從地伏在他背上,將鬥篷撐開,蓋住緊密相貼的兩人。
就聽見木奕珩低聲笑道:“到頭來,你還是屬於我了啊。”
憶起宏光寺下那晚,恍如隔世一般。
她低低“嗯”了一聲,“所以,從那時起,你就藏了心思?”
木奕珩沉默片刻。
許久,方道:“在那以前。有一幅畫兒,上麵一個婦人,伏在紫藤花架子之下的榻上,眉眼與你有三分相似,初遇時,你剛哭過,就與那畫兒更似了兩分……”
林雲暖陡然一僵,手指頭緊緊按在他肩上。
木奕珩察覺了,步子頓下,想回頭,看她究竟如何。
林雲暖嘴唇抖動,聲音聽來有些陰寒: “所以,是唐逸拿給你瞧,你們還對著畫兒,品評過的? ”
巨大的羞恥感讓她無法平靜。
新婚時她與唐逸蜜裡調油,是極親密的。唐逸那幅畫兒,與她言稱,說早已毀掉了。
原來,不僅未毀,還拿到外麵,與陌生的男子賞玩……
木奕珩將她放下,回身想來抱她,林雲暖眉頭一豎,就地退了兩步。
“木奕珩。”
她彆過頭去,聲音低沉。
“今天晚上,我想一個人……”
木奕珩眸子縮了縮,想解釋。她解下身上的鬥篷,遞到他麵前,他不接,便隨意任由它輕輕落在地上。
木奕珩隨在她身後,心頭大亂,不知說什麼才好。
轉過長街,她回過頭,神色淒冷。
終是一語未發,背轉身,獨自踏雪歸去。
木奕珩覺得心間有涼涼的疼楚,又苦又澀。說不分明。
對過去,她是覺得難堪吧?
他又何嘗不是呢?
那個自以為是自負又可笑的自己。
誰又嫌棄誰呢。
……………………
醒來,身側空而涼。
窗上用簪子錐了一張字條,上頭是木奕珩的筆跡。
“公差在身,離京暫彆。珩郎字。”
林雲暖冷嗤一聲,將字條揉碎了,丟在炭盆裡頭,任它化成灰燼。
……………………
轉眼又是年關。
城裡發生了幾件大事,讓這個年節裡百姓的談資變得越發豐富。
比如,臨川王奉旨治理山西匪患,勾連出衛國公世子衛子諺指使山東督糧道在盤查錢糧時從中抽頭,用貪腐之資,私結朋黨,在朝中為己牟利之罪行。
衛國公受親子所累,上書罪己,三求卸去首輔之職。
比如,木家四小姐木雪痕病染沉屙,醫者已斷難愈,光景隻餘半載。
比如,京城新晉才子唐季安,風光迎娶自家表妹胡氏,卻在婚前傳出流言,說胡氏心思歹毒,為順利嫁給表哥,不惜一碗□□謀害姬妾腹中胎兒。
比如,木家失蹤兩年之久的九子木奕珩重返京城,得臨川王親上奏折表功,升任從五品守禦所千總。
再比如,新任千總大人的木某人,公然與城南一個白身寡婦往來,出則同乘,動輒相擁,不知避忌,引得人人為這年輕有為的世家公子搖頭扼腕。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這等行止,豈不任家門蒙羞?”
最不能接受的是院判沈家上下。
“你是說,木奕珩拚死退婚,是因為,瞧上了一個大他五歲的寡婦?”
“他爹是有多昏庸,能這麼由著他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