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著她的手,攥住,放在自己心口上麵。
“喜歡的滋味,酸酸的,澀澀的,還有點痛……”
“瞧見你有什麼,這顆心就要死了一般,見你臉色不好,也要擔驚受怕好一陣……”
“我被你掐得死死的,看見你,不但身下那裡硬痛,這裡,這心裡頭,也皺緊發疼……”
他捧起她的臉。
月色下,她臉頰上滑下晶亮的淚。
他含吮去那淚珠。
用沙啞低沉,澀而滯的聲線道。
“暖暖。我傾慕你……”
“我愛你。”
“比愛我自己更甚。”
“我願用我自己這命,去換你一笑。為你,我什麼都肯。”
林雲暖撲在他懷裡。眼淚已經泛濫成災。
她澀著嗓音哀求,“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木奕珩不許她躲,將她雙肩按住,叫她望著自己的眼睛。
“我這樣的人啊,自小便是個備受嫌棄的野種。被娘虐打,沒爹教養的野孩子,靠舅父外祖母的一點憐惜活到今天……我陰毒狠心,翻臉無情,這輩子不知做過多少害人的事,我對人笑著,心裡許在打算如何叫對方損失。我這種人,注定要下地獄,可是……”
他一字一頓道:“可是,便是這樣的我,也企盼有人、有人能在我身邊,陪著我,心疼我……我不奢求很多,一點點的信任,一點點的溫柔,便夠了……暖暖,我不後悔我當日對你做的那些下流事,我隻恨,沒早一點遇著你,一劍殺了唐逸,將你搶到我身邊……”
林雲暖已經瞧不清他麵容。
她無力站立,縮著身子一點點軟下去。
“木奕珩……”
她咬嘴唇,吞下嗚咽。
“我會陪著你……我和鈺哥兒,永遠陪著你……隻要你還要我,我就在你身邊……”
他蹲下來,展臂將人緊箍在懷。
“好。你許我此諾,便要踐諾。暖暖,你若萌生去意,有違誓言……”
他沒說下去。
林雲暖縮在他懷裡,哭得肝腸寸斷。
木奕珩抹了下眼,勾起嘴角一笑。
“……我許萬數金,博你歡顏,前頭河燈十裡,紅蓮映天,我們不要耽擱,來,我背你去看。”
“你一個人看。一切,隻為你。”
太多的柔情。
太洶湧的愛戀。
濃得這顆小小心田,盛裝不下。
林雲暖給他背在背上,不知走了多久。
這樣幽暗靜謐的林道,這樣無窮儘看不到邊的蒼茫路上。
她隻聽見他的喘息聲。和自己劇烈的心跳。
不是完全不在意自己和離過的事實。縱她是從旁的世界來的,她也有女人家的敏感脆弱,和不堪觸碰的自尊心。
她介意自己的過去,介意自己輕易將自己許給過旁人。
介意自己給人家罵“老牛吃嫩草”。
太傷人了。
不自覺地自卑著,不相信他的愛能長久,患得患失如今握在手裡的幸福。
是她太傻了。
因為膽怯,才不敢期待。
說得自己好像很灑脫。
其實她軟弱的要命,恐懼的要命。
若不是遇到了木奕珩,她這輩子,還會愛上誰麼?
被揉碎的心,早已長出堅硬的鎧甲,將那可憐的自尊心護著。
慶幸是他。
慶幸自己,又愛上了……
她伏在他身上,偷偷抹著眼淚。
木奕珩停住步子,抬手指著前方。
河麵上漂了無數蓮花,裡頭星星點點,是紅燭微光。
河岸兩側,鋪滿了紅色野花。給那光火照亮,果然是十裡紅霞。
有人搖櫓而來,蕩開一串串水燈,悠揚嘹亮的歌聲,唱著有情人的相思,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美得像一場夢。
林雲暖含淚看著,回身捶他一下:“這得花多少錢?”
木奕珩哪裡想到,這樣浪漫的瞬間她說出這樣煞風景的話,咬了咬牙苦笑:“怎麼,看到這些,隻叫你想到了銀子?”
林雲暖吸了吸鼻子。抹去眼角水光。
“我不是小姑娘了,不必花費不菲來哄我,我……”
木奕珩寵溺笑道:“怎麼不是小姑娘?動不動就鬨脾氣,不打屁股是不會乖的。便用心哄著,還哭鼻子呢。”
林雲暖給他臊得抬不起頭,“你……你再胡說,我就走了。”
木奕珩嘿嘿一笑:“我沒胡說。你在我心裡,什麼姑娘不姑娘的,你就是個小女人,得哄著,疼著,必要時還得動動手……你那麼懂事做什麼?我就愛你撒潑耍無賴,你每回拿眼橫我,臥槽,那眼睛勾死人了!你伸手打我,軟軟的小手能打疼誰啊?倒是生起氣來,胸脯一起一伏的,叫人心癢難耐……哎,對對,就這麼掐我,跟給我梳經脈似的,得勁兒!”
林雲暖追打他,在來來回回的歌聲裡,跟他抱在一起,滾到草叢裡去。
林雲暖抬手輕輕遮住眼睛,在他身下微微喘著。
木奕珩聽見她溫柔地說。
“奕珩……我、我伺候你吧……”
心似漏跳了一拍,木奕珩身子整個僵住。
林雲暖摟著他脖子,主動貼上親吻。
“木奕珩……我也喜歡你,我也想要你高興……我喜歡……你、你那麼對我……每一次,都……很棒……”
木奕珩把頭垂下,堵住她未完的話。
河堤上有風拂過,夾裹一縷旖旎。
…………
衛子諺睡的很不好。
子夜夢醒,大汗淋漓。
帳子裡掛著夜明珠,外頭的火燭整夜不滅。
便是如此,他仍恐懼。
恐懼得無法安睡。
那日李聰說的那些話,像附骨的詛咒般,叫他時刻懸著一顆心,戰戰兢兢不已。
閉上眼,就看見那張臉,居高臨下抱著手臂問他:“你怎麼還不死?”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是公府世子,定能施用最好的藥,治好了這病?我告訴你,不能的。你爹恨不得你死,好給他的親兒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