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1 / 2)

下堂 赫連菲菲 12168 字 3個月前

吳婆子瞪著眼, 聽見張勇說的, 正想辯解,側旁一道淒厲的尖叫聲傳來, 那被犬隻撲倒的侍女滿臉滿手血葫蘆似的,大叫著:“九奶奶饒命啊!饒命啊, 我招, 我全招!大爺救命, 四爺救命?四奶奶救命啊!”

吳婆子聽到她喊四奶奶,立即變了臉色,因犬隻凶惡, 她不敢上前,對一班她帶來的侍衛吼道:“你們眼瞎了嗎?還不把麗麗救下來!”

木清渺不悅道:“張勇你快讓那畜生住手!”

所謂畜生,又哪裡有“手”?

這不是較真的時候, 張勇喝了一聲, 那犬隻低低嗚咽著, 放開了被他撕咬的侍婢。

張勇道:“兩位爺明鑒,這犬是咱們府裡常年養的,對氣味最是敏感, 按說適才侍女麗麗隻是拿著外層的信封, 不曾觸碰過裡頭的信紙, 那犬兒卻朝她撲去……”

“隻有一種可能。這信要麼出自她手,要麼是在她身上放置了很久, 從裡到外都沁染了她身上的味道。女孩兒們多半愛用些香囊香包一類……二位爺信不過畜生, 尋個嗅覺靈敏的人來辨認, 也必辨得出。這些信件,是她故意栽贓九奶奶!”

麗麗已給嚇得花容失色,瘋癲一般哭喊逃竄,吳婆子幾番上前抓她都沒抓到。木清渺眯了眯眼:“張勇。麗麗是誰的人?”

張勇抿唇,沒有答話。

他說麗麗栽贓,麗麗是木四奶奶的人,那就是在指證木四奶奶,有意陷害林雲暖。

“張勇,你是木家的老人兒了,該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張勇聞言,鏗然一跪,他仰頭抱拳,道:“張勇在木家二十餘載,深受木家大恩。張勇不敢忘卻身份!”

木清渺露出微笑:“你不必如此,我不過隨口一說,並無怪責之意。”

他伸手相扶,竟沒能扶起張勇。

張勇垂頭跪地,腰背挺直,擲地有聲。

“張勇乃是老夫人給了九爺的貼身護衛。生為九爺,死為九爺。如今九爺命張勇看顧九奶奶,那麼,護九奶奶安好,就是張勇的職責。二位爺,這件貼身衣物恐也來路蹊蹺,屬下……”

“張勇,不必了。”

一個輕輕脆脆的聲音從後傳來,林雲暖緩緩走了進來,目視那件十分惹眼的衣裳,淡淡道:“鴛鴦戲水,繡得這樣活靈活現的,得多少功夫?可惜了……”

她搖搖頭,抿嘴笑道:“可惜我不懂針線,這上頭的圖樣彆說繡,叫我畫也畫不下來。兩位兄長不信,大可去打聽打聽。是誰要栽贓我?竟連我懂不懂針線這樣的事都沒弄清楚。”

她低低一笑,滿是輕蔑。

木清渝瞟她一眼,想不到有女人當眾說自己不會針線還這樣大言不慚。

吳婆子急道:“這上頭針法我瞧得仔仔細細的,分明是南邊的針法,便不是奶奶繡的,也可能是您身邊的陪嫁……”

林雲暖嗤笑一聲:“媽媽思慮周到,的確有這個可能,隻是可惜……”

她指著悅歡道:“媽媽還不知道吧?我這個陪嫁丫頭,乃是我在京城所買。另一個清風,雖是家裡陪嫁的,可她不能辨識紅綠顏色,根本沒法繡出這樣顏色鮮亮的圖樣。這事兒並不是秘密,難道媽媽竟不知道麼?我自然還有旁的陪嫁,媳婦婆子不少,繡娘也有,可他們不在內宅伺候。這衣裳媽媽您能一眼瞧出不是給九爺做的,難道旁人瞧不出?我要偷人,還這般大張旗鼓尋他們來繡,難不成是我活的不耐煩了,特意告訴全天下知道?”

說完這句,她眉頭凜然一蹙:“張勇,適才吳媽媽不是說,還要再搜屋子?甚好,你等先替我搜一搜這些人的,他們自己摘乾淨了,才好趾高氣昂地治我的罪啊!”

她朝木清渺看去:“四伯,下人疑心我,我又放心不過他們,……您不會不準吧?”

木清渺頭上青筋隱隱跳動,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九弟媳這是早知今朝,特抓他來當看客當人證,撕他們四房的臉皮呢!

他能看出來,木清渝又豈會看不出?他大哥自張勇說完那番話就不曾開口,明顯是已經起了疑心,說不定已然認定,是他縱容他妻房誣陷九弟媳。

吳婆子尖聲道:“我們犯了什麼錯?憑什麼搜我們?分明是九奶奶您不守婦道,給我們撞破秘密,如今反咬一口,您……啊!”

她話未說完,隻見身前人影一閃,張勇已欺上前來,手一抬一扭,卸了她的下巴。

吳婆子滾到地上,嘴裡不住嚎哭。

張勇手一揮,他帶來的幾個人就上前去,也不論男女之彆,扭住那些個侍婢就搜起身來。

搜出的東西還不少。

有的腰裡藏著繡了春圖的男人汗巾,有袖中掩著男人的鞋子。

若非進屋前受阻,急於捉到林雲暖痛處叫她無法擺九奶奶的架子,來不及把這些物件取出藏在她屋裡當作“物證”,怕是這會子林雲暖早就辯無可辯,給人當成不貞婦人扭送祠堂了。

可笑的是,竟還有人順手牽羊拿了林雲暖屋裡的東西。

林雲暖啼笑皆非,她倒是高看了四奶奶的道行。

氣勢洶洶來捉賊的一眾人,個個兒如霜打的茄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吳婆子的呼號,在木清渺聽來異常刺耳。

他一腳踏在吳婆子腰上,連踢數腳,怒罵道:“刁奴欺主!竟然背著你主子作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來!”

吳婆子登時暈了去,那可怖的聲音靜下。

木清渝不得不表態:“今日一場誤會,時辰不早,我還得回去守靈,九弟妹你……”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有什麼事,或者與你幾個嫂子拿一拿主意……”

這就是不管的意思了?

林雲暖挑了挑眉:“叨擾大伯,過意不去的很,隻是……麗麗和吳婆子如此冤我,我若輕饒,將來誰把我木家九奶奶當人看?這兩人希望大伯準許我留下細細審問……”

木清渺跳了起來,指著她道:“你這刁婦!這兩人一個被狗咬傷,一個已經受了懲罰,你還想怎樣?”

林雲暖冷笑一聲:“這話該我問才是。若四伯不棄,還請移步內室,瞧一瞧今日屋中多少珍寶被這群刁奴砸爛!木家恁大門庭,刁奴欺主至此,知道的,知道是掌家人一時錯聽刁奴挑唆,不知道的,怕要以為木家老太爺一去,就再沒規矩!四伯儘可不應,我這便跪去上院,求父親定奪!”

木清渺被她氣的指尖發顫:“你……你……”

林雲暖已懶得看他,對一旁悅歡道:“悅歡,去請大奶奶、四奶奶等人過來見證,一一點算屋中損失,會成銀兩,把數目和詳單抄一份送給四奶奶!”

木清渺被她氣得說不出話,重重一甩袖子,跺了跺腳便走。

木清渝負手而立,深深望一眼這淩亂不堪的院落。

隱隱覺得,母親木大夫人的預感沒有錯。這個家,果然已經散了。

若非妻子先行交出了掌家之責,怕是被人陷害的,會是他們長房吧?錢財招眼,如今這些人,已經不顧什麼道德廉恥,不在乎什麼家族名聲了吧?

林雲暖瞭一眼院子裡被扣留的諸人,疲憊地歎口氣。

這段時日她心神不寧,總覺有事發生,原來不是她多慮,是真的始終有一些目光,在暗處窺探自己。

從她身邊的人下手無望,就以捉賊的名義自行帶了贓物進來陷害,若非清風紛飛在外拖延時間,若非鈺哥兒的哭聲先將她喚醒……她可能連掌燈發信號給外院的張勇都沒機會,就已被汙了名聲,大作不貞之人押去祠堂。

如今木大老爺他們哀傷父母過身,誰有心情聽她爭辯?

今晚太險了,著實太險了!

張勇將吳婆子、麗麗等一乾人等捆綁好,躬身請示:“奶奶,這些人,您可要親審?”

林雲暖的目光移過去,從一個個並不熟悉的麵孔上掃過。平素她除了請安問候,基本不出院子,避免紛爭,躲開是非,不願給木奕珩添半點麻煩。可這些人仍不肯放過她,一個個的欺她勢弱,欺她孤立無援,便將主意打到她頭上來。婆母閉門不出,長嫂已不管事,夜裡院中又是尖叫,又是犬吠,竟無一人前來過問一句。

她覺得心寒。

這些便是木奕珩的家人!

她幾番相勸,不願木奕珩為她與之離心離德的家人!

甚至在他們主動放棄了老太太遺留的巨額財產,巴巴地捧去給人,彰示自己的孝順和無私過後,依舊毫不留情地一盆臟水潑來,不顧她的死活,不顧鈺哥兒安危。

這些人有沒有心呢?

林雲暖麵上如蒙了一層冰霜。

她目光冷硬而堅毅,襯著一張嬌柔的臉,望去有些違和。

張勇聽她冷冷地道:“汙蔑主子,圖謀不軌,有何好審?”

本已受驚張皇的麗麗身子陡然一顫,她抬眼,盯住那個可以決斷她生死的女人。她想說,“我是四奶奶的人,你隻是個晚輩,沒資格動我!”

可對上那冷如寒冰的眸子,她竟一句話、一個字都說不出。

林雲暖朱唇輕啟,一字一句地道:“叫他們在認罪書上落印。”

“然後……”

“杖斃!將屍身送去四奶奶院子裡。”

話音剛落,就見麗麗抖如糠篩的身子癱軟下去。從她裙下,興起淡淡的腥膻氣味。

林雲暖沒再看她。扶著悅歡的手,邁步走上廊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