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2 / 2)

下堂 赫連菲菲 13605 字 3個月前

話音未落,她已先一步彈了出去。

臨川王妃彈了彈裙擺,目含深意地望向林雲暖:“咱們一道走過去。”

林雲暖沒有拒絕。

她知道,重頭戲來了。

她很好奇,臨川王妃會怎麼說。

以勢壓人,逼她自覺讓路?

還是威逼恐嚇,用王府名頭壓她退步?

陶然是個跳脫的性子,她哪裡等的急王妃慢慢悠悠的更衣擺駕?一溜煙就跑沒了影兒。

林雲暖和臨川王妃落後一步,王妃伸臂搭著侍婢的手,嫌太陽曬人,吩咐遮了陽傘。

傘影落在臨川王妃端麗的麵上,她含著笑,看起來溫和親切,說出的話卻一點兒都不客氣。

“貴客適才聽見陶然所言,似乎有些憤怒。”她笑盈盈的看向林雲暖,那笑容幾乎掩飾了眸底的不屑之意。

林雲暖不亢不卑地道:“易地而處,誰能做到毫不在意?王妃也莫看高了民婦,民婦從來不是大度賢婦。”

當著外人,哪個女人敢說自己“善妒”?

林雲暖的回答實在有些驚人,引得臨川王妃詫異看她,啞然失笑。

“木九奶奶是個趣人兒。”

臨川王妃讚了句。

“若非今日立場,本妃倒願與您多多走動。”

林雲暖不語,她靜候臨川王妃親口說出所求。

“陶然年紀還小。又是王爺最疼愛的,婚事自然馬虎不得。各種繁文縟節一走,說不準還得建園子,沒個兩年是不夠的。”臨川王妃道,“兩年一過,您年歲幾何?若本妃未記錯,您今年已經……”

林雲暖笑了笑:“是,再過兩年,我許更憔悴了。隻是,這世上又有誰能永葆青春?我認識他時,我就比他年長,這幾年過去,是他讓我相信,年紀這東西沒什麼好在意的。王妃超脫之人,看事通透,今日既命我前來,想必他那邊……沒說通吧?”

林雲暖抬手,用帕子遮住頭頂投來的陽光。

露出一截皓腕,如冰霜砌作,雪凝於間。

林氏顏色好。

她能收服木奕珩,不是沒緣由的。

她這樣坦蕩,令臨川王妃的態度明顯更誠懇了,“可你也得為他想。木家勢衰,木文遠不可能再複起了,木清渝隻是個邊緣人物,與木九又非親兄弟。待你們分了家,偌大族群四分五裂,實力大不如前。王爺固然樂於提攜後輩,可愛才之心,畢竟有限。王爺亦不能免俗。”

林雲暖緩緩搖頭:“他都不介意將來仕途艱難,以赤誠之心待我。我若拘於世俗,豈不配不起他?”

臨川王妃歎了一聲。

“你們夫妻二人,真是一樣的固執。其實我和王爺何必強人所難,這世上肖想陶然的才俊不知凡幾。隻是陶然固執,眼裡容不下任何旁人。無可奈何,隻得舍了臉麵。為人父母的心情,您必也能體會。您二位不願成全,乃是情理之中,能結成夫婦,是幾世修來的緣分。隻是,如今木九年輕,他正在興頭,男人家在外誘惑甚多,他今日能忠堅,來日仍會如此麼?待他有一日違背諾言,你當如何自處?”

臨川王妃頓了頓,抬眼瞧見武場外的匾額。

裡頭一抹飛紅奪目,是陶然在與木奕珩嬉鬨。

兩人追逐著,陶然張牙舞爪天真爛漫,大聲喝他“死木頭”。

臨川王妃目光變得柔和,她凝視女兒,低低地道:“隻要你肯讓路,我可請王爺提攜你的親族。你商戶人家出身,此生不知遭受多少白眼,隻要你肯點一點頭,你和你的族人就再不用瞧任何人臉色。再說,本來我們不必非得你點頭應承,是我和王爺愛重木九,不願做個惡人罷了。……為了你的孩兒將來,你所犧牲的,必有百倍千倍的回報。我甚至可以替陶然做主,將來你的兒子,不必隨你出木家。養在陶然名下,與嫡子一般教導。……”

腳步跨入武場,男人們看過來了。

木奕珩高舉著那把雕弓,陶然幾乎掛在他身上,去奪那弓。

他眸子霎時放出異樣的光彩,比太陽更盛。

臨川王妃用僅她和林雲暖能聽見的聲音道:“再說,你就能確信,他不是欲擒故縱,落個好名聲麼?”

“你就能肯定,他對陶然半點感情沒有?”

林雲暖腳步停住。太陽烈得讓她睜不開眼。

她覺得眼淚像要被強光刺激得落下來了。

她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錯過木奕珩推開陶然,笑著朝她走來的那瞬。

一隻大手揉了揉她的額發,木奕珩的聲音帶了幾分愉悅。

“你怎麼來了?他們剛才說,王府來了個神仙一樣的美人兒,我當是誰,原來是我媳婦兒!”

陶然的目光暗下去。她的笑容變得僵硬勉強。

臨川王妃笑著朝她走去,安撫般地把她摟在懷裡,轉某對上臨川王,柔聲笑道:“我與木九的夫人一見如故,真想留在府裡聊幾天。”

臨川王早注意到女兒的不快。他輕輕刮了下女兒的鼻子,“等著!木九這幾天要留在我這裡對幾筆帳,正怕他想家難挨。王妃心細,替他解了後顧之憂。”

臨川王夫婦寵溺女兒,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一句話間,就把木九夫婦的去留定了。

等各方行禮安座,場中心設了擂台。

臨川王解去外袍,緩步走向台心。

木奕珩已經比試了幾場,他上衣已經汗濕透了,索性解了衣裳,敞開上襟,露出結實的胸肌。

陶然不時大喊:“木頭哥哥必勝!”

臨川王苦笑搖頭,朝自家閨女努努嘴。

木奕珩抱拳行禮,道聲“得罪”。

臨川王先出手。

出於尊重,木奕珩讓了三招。

第四招他不再留手,出拳迅猛。

下屬與上級對招,如何將故意輸演的像真輸一樣,是門極考驗人的技術。

木奕珩向來是個中翹楚,拍馬屁於無形,臨川王賞識他,與他舍得下臉麵又知情識趣分不開。

可今天木奕珩卻是反常。

旁的同僚幾乎以為他瘋了。

他竟真敢贏了王爺!

眾人目瞪口呆中,他笑嘻嘻地抱拳行禮:“王爺承讓!”

臨川王起初也有點愕然,不過他非度量狹窄之人,女兒的心上人,自然越優秀越好。

木奕珩雖然廢了右手,不大使得力,功夫卻不差,左手幾乎與右手先前一般靈活,甚至更勝一籌。

臨川王穿好袍子,笑道:“是本王輸了。願賭服輸,奕珩你隻管開口,你想要什麼。這府裡頭的人和東西,除了臨川王的金印,本王什麼都能給你。”

給他機會開口討要陶然,便是他說,不想林氏下堂,退為妾侍,臨川王也可應承。

為了這個木奕珩,堂堂王爺已經一再降低底線。

木奕珩“嘿”地笑了聲。

“那屬下就不客氣了!”

他眸子閃了閃,看向林雲暖。

“王爺抬舉屬下做到了五品都尉了,屬下的妻子還未有封誥……”

臨川王聞言,眉頭立時擰起。

木奕珩不怕死地道:“封妻蔭子,人所共願。屬下想求王爺在皇上麵前美言幾句,封誥屬下妻子林氏,為五品宜人。”

臨川王妃飛快朝林雲暖看去。

她的手,在寬大的袖子下麵,緊緊攥住。

木奕珩……木奕珩如此不識抬舉!

這女人究竟有什麼好?值得他不惜違逆臨川王?

臨川王怔了片刻,啞然失笑道:“你這才擢拔了五品正職,不韜光養晦,就先把功賞物用其極?”

他頗有深意地瞥一眼林雲暖,微笑著擺了擺手,“罷了,你隻管寫個請封折子,我再替你宮裡走一遭。”

木奕珩大喜過望,撲通往地上一跪,“多謝王爺。”

抬起頭來,笑嘻嘻地扯住林雲暖的手,“以後你有品有級,再不用瞧人臉色啦。”

臨川王無奈搖頭,“八字還沒一撇,奕珩莫得意太過了。”想一想今日正是木奕珩提議眾人下場比試的,不由咂嘴道,“本王略一回想,不得了啊,奕珩你今天是早有預謀,要謀本王的好處。原來在這兒等著呢?不行,待會兒午宴,罰你乾兩壺花雕。”

木奕珩笑嘻嘻拱擁上去,與臨川王等人步出武場。

“王爺說得哪裡話,還不是王爺禮賢下士,待我等親熱,屬下這才敢厚顏相求。自然這事也是無關緊要,不妨礙王爺什麼的,否則屬下提也不會提及,怎敢叫王爺為難?您貴手一抬,尊口一開,勝卻我們這班人跑斷腿豁出命的……”

他邊走邊回頭朝林雲暖眨眼,朝她打手勢,示意她留待一會兒等他過來找她說話。

臨川王妃說不出自己心裡什麼滋味。自己嬌養的千金這人不要,偏巴巴地為一個名聲不好的二嫁婦不要臉麵地討封賞。

這種要家世沒家世,要賢名沒賢名的女人,憑什麼當誥命夫人?

但不管臨川王妃臉色多難看,木奕珩的態度所有人都看見了。

王爺特命王妃好生招待下屬妻子,重新開宴,連陶然的話都少了許多。

午後林雲暖被請去水蕪館。

木奕珩斜倚在榻上,眼簾半掀,笑著朝她伸手。

林雲暖臉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