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2 / 2)

下堂 赫連菲菲 10495 字 7個月前

最後選了不起眼的一塊棉紗,——倒也不是非得絲綢錦緞,如今白身一個,穿個舒服自在就行。

會了帳,兩人又各自去買了魚和菜。

她很享受這種平凡的生活,有時候不叫廚上的婆子出來采買,她自己來,為著隨意的逛街市,瞧熱鬨,有時候還帶鈺哥兒出來,在橋下等說書的停上好一會兒。

煙火氣讓她覺得自己還活著。

且活得很充實。

賣魚的婦人已經認得她,老遠就招呼:“妹子今兒買兩條鮮魚?”

林雲暖微笑:“大嫂給挑兩條活奔亂跳的,還按老價兒?”

那賣魚的拎起兩尾魚道:“妹子還不放心我?我家漢子清晨網上來的,都鮮著呢!”

林雲暖微笑接過,和那鄰人又去瞧青菜。

一旁有個粗胖婆子眯眼打量林雲暖半晌,過來杵了杵賣魚婦人:“瞧著眼生,什麼來頭?”

賣魚的婦人抿嘴一笑:“您問那小媳婦兒?東邊井家胡同那趙瘸子家的表親,趙瘸子不是發了橫財要搬省城去?就把舊宅子抵了她,說是丈夫在外頭做營生,偶然過來一陣子。見人笑三分,又文靜兒,雖是好,您老可彆錯了路子,人家有主兒的了。”

胖婆子咂了咂嘴:“柳條腰,風流臉,彆看打扮灰不溜丟,這麵相,克夫克父。當不得正室嫡妻,若是當得了,她丈夫或犯事,或短命。正經賣了自家,做門小的,上麵壓一頭,這劫才算過去。”

賣魚婦人挺喜歡林雲暖,一聽這話說得難聽,不由勸道:“嬸子您這是犯糊塗。人家男人好著呢,您可彆上門當著人麵說這個,咱做媒做的是喜事,是積德,惹得人家心裡不痛快拆了姻緣,可不是損陰德了?管人家長什麼腰什麼臉,您還是把眼睛盯在那些沒成親的人上頭,盯人家小媳婦兒做甚?”

婆子撇撇嘴沒說話。

她給人做媒一輩子,懂算八字,也懂點相麵,一開始瞅見林雲暖隻覺得樣貌不俗,再多瞧幾眼,才覺出問題來。

確是克夫克父的麵相,生途坎坷,大起大落,卻又貴不可言。

這種麵相的女子,她是第一回見。這便來了興致,與婦人打聽她來曆。

林雲暖並不知道自己麵相如何,買夠了吃用的,和鄰人一塊兒往回走。

巷口遇上隔院的書生,老遠就躬身拱手,垂頭避讓在牆邊,鄰人與書生打招呼:“白先生,乾什麼去?”

那白先生漲紅一張臉,悶聲道:“送、送信。”

等離得遠了,在林雲暖家門口,鄰人噗嗤一聲笑出來,“妹子,你說這老秀才是不是讀書讀傻了,見個人兒連話都說不順溜,就這還教書?”

林雲暖抿嘴一笑,把今天買的糕點分出幾塊給她,“何大姐,拿去給你家墩兒娃吃。”

鄰人連忙擺手推辭,謙讓幾番才伸手接了。沒一會兒,叫墩兒娃過來送兩個雞蛋,禮尚往來。

林雲暖喜歡市井人的淳樸。

托腮坐在窗下瞧墩兒娃在院裡逗弄曬太陽的鈺哥兒,覺著這日子過的很慢,很簡單。自由的氣息撲滿整個院子。

如今,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帶鈺哥兒在河邊玩水,玩泥巴,自己做風箏,和悅歡跑到林子裡去放。陽光好的時候在院子裡擺張桌子,畫點小畫,配上台詞,自製連環畫給鈺哥兒瞧。

她沒做甚轟轟烈烈的大事,隻是悠閒自在的過活。她的院子裡不必講規矩,不用請安問候,討好巴結,不用費儘心思,博取歡心。不必注意形象,想笑就笑。不必守在一塊四角天空下麵,出個門都要聽許多難聽的閒言。

她隻怕夜晚。

怕夜深人靜輾轉難眠的時候。

心裡頭又要揪痛起,惦念那個人怎樣了。

………………

亂七八糟的一個月。

木奕珩蹲了十二天大牢,在陶然的眼淚攻勢和臨川王的勸服下,今上免了木奕珩犯上作亂罪責,木奕珩在出獄第二日就上了一道辭官的折子。

半途被衛國公攔下來,替他告了病假。

木奕珩縱馬,朝城外衝。

守門的兵衛都已認得他,恭敬道:“九爺莫為難我等,公爺吩咐,不準您出城。”

木奕珩便抽刀。

午後,木奕珩被人五花大綁,送到衛國公麵前。

衛國公在寫字,淡淡瞥他一眼,“丈夫頂天立地,為一個婦人要死要活,臉麵還要不要!如今人人皆知你因被婦人所棄,成了沒魂的鬼,你究竟還要瘋到什麼時候?”

木奕珩不語,被綁著,也不掙。

是了,並無錯。林雲暖走的那天就已經把他的魂魄帶走。

如今被困在此處的,不過是一具碎了心的軀殼。

張勇在衛府門外接他,天已擦黑,木奕珩無聲無息從裡麵出來。

他不騎馬,順著長街往最熱鬨的去處走。

河岸上的畫舫樓牌,點起無數曖昧的紅燈。

人聲笑語裡,木奕珩無聲鑽入一艘不起眼的小舟。

張勇躑躅片刻,沒有跟上去。

船兒蕩開,那船娘問他:“公子愛聽什麼調兒?奴家會唱的許多。”

木奕珩從腰裡摸出一把碎銀子,扔在小案上頭。

船娘見他不語,知道是他心情不佳。揚聲唱了一段歡快明朗的船調。

歌聲裡,鮮魚粥送上來。

木奕珩捧著粥碗喝了一口。

淚水,一串串的,滾進熱氣騰騰的粥裡。鹹的苦的,辨不出滋味。

…………

白秀才在屋裡看書。

他娘白老太今兒迎客。

好容易求了鎮上最有名的湯媒婆給她兒子說親。——二十六七的人了,還在死磕書,十六那年中了秀才,成了遠近聞名的神童,鎮裡的官老爺都對他另眼相看。靠著這點功名,每月能免費領一小兜黃米。白老太便因此瞧不上尋常人家的閨女。

誰想白秀才再想往上考,竟是屢試不第。蹉跎十來年光陰,媳婦兒沒說上,倒開始聽見許多難聽話傳出來。

白老太雖然相信自家兒子是真材實料,可奈何她年紀越來越大,支應家裡事漸漸力不從心。

她有病,瞞著兒子。想在自己活著時抱孫子,這婚事這才提上日程,用兩尺花布和一兜豆陷兒饃請得湯媒婆過來。

白老太絮絮叨叨說自家兒子的好處,什麼才比天高,注定是要揚名立萬光宗耀祖的料,誰若嫁到他們家,那勢必是要跟著雞犬升天、將來要做官太太的。

湯婆子聽得暗翻白眼。

——白秀才是讀書讀傻了,誰不知?

每個月那麼一小兜黃米,能養活誰?全靠白秀才給人寫家書,白老太替人補衣裳換幾個家用。

那白老太更是迷之自信,覺得他兒子應該娶了皇家帝女才不虧。誰嫁進來誰倒黴。

湯婆子幾番想走,被白老太扯著走不脫。

聽見外頭脆脆的說話聲,喊“白大娘。”

從窗口看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臉蛋兒尖尖的,笑起來眼睛彎成一對月。

“白大娘,您家的阿福又鑽去我家院子了,我姐姐讓我給您抱回來。這兒有一點吃的,姐姐說給阿福吃,一塊放您院兒裡了!”

白老太胡亂點點頭,罵門外那隻瘦骨嶙峋的狗,“再亂跑,打瘸你的狗腿!”

悅歡有點尷尬,忙從白家院裡退出來。

湯婆子眼睛滴溜一轉,問白老太:“這是誰家閨女?說親了沒有?”

白老太不耐煩地道:“趙瘸子家的遠親,搬來不久,誰知她?咱們接著說我兒……”

湯婆子想及那天在街上撞見的林雲暖,心裡頭貓抓似的,非常想再仔細瞧一瞧她的麵相。

白秀才隔著半道牆,聽見湯婆子問道:“白大娘,您可見過那丫頭的姐姐?據說她男人是個行商的?可知底細?她姐姐究竟是正頭娘子,還是外室做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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