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1 / 2)

下堂 赫連菲菲 7331 字 9個月前

之後的每一天, 沉悶無趣的生活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她被關在屋中讀《女誡》時偶然抬頭看見牆外飄進來的風箏,不是飛鷹鳥獸, 竟是紙絹繪成的兩個小人兒, 一個身穿鵝黃飄逸的裙子,一個穿白衣持折扇,依稀就是那天水上兩人的著裝。

林雲暖隻看了一眼,怕侍婢們驚覺, 多嘴告訴了人。她強捺住心中思緒,埋頭書冊當中,隻是神魂早已飄去了天外, 一會兒看一眼窗外,一眼, 再一眼。

後來是夜晚漫天的孔明燈。

一盞盞的, 用狂放的字跡寫著“思你”“念你”這樣的短句。

沒有落款, 也沒有任何提示,庭院裡嘰嘰喳喳對天讚歎的人群之後, 她靠在縵回的廊腰影下,獨自咬唇不語。

就連樹上的落葉也不知何時給人題了詩句,每片巴掌大小的梧桐葉上,或是一個字,或是一個詞, 需積攢了厚厚的一疊, 拚卻在一起, 才發覺其上令人臉紅心跳的露骨的情詩。

筠澤各家宴會上, 漸漸多了一個特殊的人,他名頭響亮,風采卓然,莫名其妙出席一些與他並無關係的宴會。各家自然樂於宴請他,往往治宴十餘天前就往雲州下拜貼邀其賞光,但凡他肯赴宴,必以上賓相待,多少人擠破了頭想與他攀一攀交情。

隻有林雲暖知道,此人動機不純,不知如何盯上了自己,但凡自己出席各家宴上,就必能聽得見他的大名。遙遙隔著蓮池甬道,他偶然投來的一瞥,叫她心魂不定,久久無言。

那天黃昏樹後,他大膽截住了她的去路,借著酒意無禮攥住她的手。

林雲暖聽見身後幾個女客的說話聲,緊張得屏住了呼吸。

唐逸垂頭下來,輕輕覆住她的嘴唇。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氣,一張白玉般無暇的臉上泛了一絲絲粉紅,明潤的眸子輕輕眯起,用極低的聲音問她:“你沒什麼話要對我說的麼?”

林雲暖早被他親得懵了。這種情形若被家人看到,大抵她隻有尋死一路,閉著眼睛也想象得出父親會用多麼難聽的字眼罵她。

林雲暖猛地推開唐逸,扭身朝屋裡跑去。

之後的偶遇越來越多,他的意圖漸漸藏不住。事實他也並不介意被眾人知道,他對商賈之女有意,願娶為妻。隻是媒妁臨門前便傳出風言風語,於女家多少有些顏麵上的損失。林雲暖被關在房內,禁足不許出門。

此時唐逸那邊也與家裡通了氣,求唐太太準許他遣媒人上門提親。

自有一番風波挫折,好在唐逸堅持,而其又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佳婿。

林父對這門婚事十分滿意,林太太卻是憂心忡忡。

她不安心。女婿這樣孟浪大膽,可是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此人名聲太盛,小女卻隻是普通的出身,門第之間相差如此懸殊,女婿如今當女兒是寶自然百般愛重,可誰能料想到將來?

書香門第自有書香門第的做派規矩,女兒入了人家的門,做了彆人的婦,自家這樣的出身,有什麼底氣替她在將來受委屈時爭取?

然不論兩家長輩們如何質疑不快,唐逸終是得償心願抱得美人歸。

掀開蓋頭的一瞬,他的心劇烈跳動。盼著一睹她淡妝濃抹的風姿,又盼待會兒紅燭帳內與她的旖旎溫存。——令他魂牽夢縈了五百多日的女子終於是他的了!

此生初次遇到的、讓他渴求到骨子裡去的姑娘。

紅燭映耀下,她的眸子如噙了一汪秋水。她渴盼的新生,她期待的救她出樊籠的良人,先奪了她芳心而不是父母之言盲目定下的陌生丈夫。他這樣的俊逸,這樣的浪漫,這樣的體貼,這樣的深情。

讓她覺得雀躍,渴盼著,也許走這一遭不全是壞事。她終在這世界尋到了棲息地。

飲過合巹酒,兩人對坐無言。

言語是那樣多餘。他輕輕握住她的手,眼底的柔情和驚喜她全然讀懂看明。

唐逸試探擁住她。

他縱是心底已經火燒火燎幾乎要挨不下去,可他依舊儘可能溫柔緩慢,給她足夠的尊重和耐心。

她的丈夫,名滿天下,姿容無雙。

用深情專注的目光盯住她看的時候,似乎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柔可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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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發生過許多事。

唐逸每每憶及,都有點無法將前因後果串聯在一起。

從何時起那個在紅燭下與他盟約白頭的女人變了。

事實上他很清楚。他也變了。

從她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後,他就變成了一具空落落的軀殼。

他以為自己的甘心放手是對她的成全。

在獨品了無數孤寂淒冷悲涼的滋味後,他才明白原來他的放手隻是折磨了他自己。

想到她用曾經注視過他的目光看過另一個人,用她水一樣柔軟的身段去適應另一個人,他的心臟揪痛起,放不開,撂不下。

唐家的興旺不知緣何也隨著她的離去一夜轉盛為敗。他看到自己不曾看過的家人的醜惡嘴臉,原來為了錢財那些口口聲聲說自詡清貴之人可以變得這樣刻薄現實。原來兄弟情義大不過幾張房屋地契和銀錢首飾。原來他本不需坐牢,是他家人不肯贖救他才會在那潮濕陰暗的地方被人打得嘔血傷肺,自此每到冬天,就咳喘不停。

原來他以為的太平清淨都是假象。

唐家敗了。一夕頹敗。

接踵而來的是牆倒眾人推。

如果要把一切歸功為誰的錯處,他不忍心把自己架在那恥辱的罪人的一方。隻有拚命的找借口安慰自己,這一切都隻能怪那個狠心離去攪天攪地的女人。

然縱使他這樣恨著,他還是希望她好。

聞知她在大都所行各種不堪之事,他的心有多痛?

他視若珍寶的女人沒名沒分跟著那個男人當街牽手而行。他忍不住勸了,痛心疾首她如今的墮落不自愛。如果她不離開,她仍是唐四奶奶,仍是令人豔羨的存在。

而那個男人,似乎天生就是來與他作對的。奪妻之恨,舊日仇怨,甚至還出手毀去了他在京城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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