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著村裡的小姑娘一溜煙融入到夜色中跑遠, 知青老大哥嘴巴張了張, 拒絕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最後,他歎息一聲,提著竹籃子進去了。
大門關上, 剛才被打斷迎新活動的眾人在篝火旁再次齊齊轉頭看來, 目光聚焦在老大哥手提的籃子上。
“有人來送東西嗎?”
“誰送的?”
“不知道送的啥?”
與老大哥相熟的幾個老知青見此, 忍不住七嘴八舌地開口議論, 一時間詢問個不停, 瞧著十分好奇, 看向竹籃的目光更是有幾分垂涎。
新知青們也對此好奇了一下, 但他們剛下放過來,大都還沒經曆過生活的磨礪, 對於一點鄉下人送來的東西並不是很在意,完全沒有看在眼中。
知青老大哥手提著竹籃,距離最近, 能聞到些許從籃中溢散出來的食物香味, 晚上沒吃飽的肚子立馬被誘的隱隱作響,餓意上頭。
籃裡肯定裝有吃的, 聞著還挺香。
想吃。
可惜這不是給他的, 想吃也吃不了。
知青老大哥心裡驀然失落又遺憾, 麵上卻是一一將大家的疑問含糊過去,最終在新來的一位知青旁邊停住腳,把竹籃遞了過去。
“衛同誌,這是村裡姑娘給你送來的禮物。”
簡單的一句話說出, 場麵不知為何霎時一靜,隻有篝火中木柴燃燒的劈啪聲,驚醒眾人。
衛斯年一下子成了中心人物,十幾雙目光隨著知青老大哥的動作而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含義不明。
老知青大部分都是特彆羨慕的眼神。
像這種剛來就有村裡人來上趕著討好的,不管之後如何,起碼剛來這段時間有人照顧著,融入不會太困難,甚至不會吃太多的苦。
羨慕死個人。
不過瞧瞧衛知青的樣貌氣質和風範,還有白天這群人來時引起的轟動,他們也差不多能明白為什麼。
人天生長的好,老天爺都賞飯吃,沒辦法,羨慕不來。
與此同時,新知青們的反應則複雜難辨多了。
有和老知青一樣羨慕嫉妒的,有冷眼旁觀沒當回事兒的,還有戲謔看著等瞧熱鬨的。
最後,更多的人卻是因此而莫名地警惕起來,忐忑不安的望向被遞籃子的那人,像是唯恐他當真收下了這份禮。
身在人群焦點,衛斯年顧自巋然不動。
他瞥了眼竹籃子,態度稍顯冷漠,動都沒動一下。
不接。
知青老大哥順手給他放在腳邊,笑著說,“小姑娘特地送來的,拿著吧,聞著挺香,肯定是做了好吃的,當夜宵填肚子正合適。”
他們晚飯做的是苞穀碴子粥,搭著秋天的野菜團子,稍稍可以填飽肚子,就是味道差強人意。
他記得新知青裡好多人都沒動半口,衛知青也隻吃了一點點,現在想必已經肚內空空了吧。
不得不說,這飯食送的真及時。
知青老大哥都羨慕了。
可惜當事人衛斯年看了連眉梢都沒動上一下,明顯不為這份不知從何處來的好意所動。
“衛知青咋不用?是不想吃嗎,如果不吃的話,咱們倒是能幫忙……”解決一下。
老知青中有人按耐不住,咽著口水這般講道,隻是還沒說出後麵的意思,話語就被知青老大哥打斷。
“這是人家小姑娘專門來送給小衛的,你們彆亂摻和,那小姑娘我記得是錢二叔家的,雖說剛沒爹沒媽了,但那也是村裡的本地人,有大隊長在,她過後知道了想找你們的茬還不簡單……”
老大哥一番警告外加提醒的話瞬間叫饞蟲上腦的家夥閉了嘴,同時也讓衛斯年有了反應。
“什麼樣的小姑娘?”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人輕聲問。
很突然的一句問話,老知青卻在愣了一下後聽明白了,反應過來立馬回道,“就是一個瘦瘦小小十五六的小女孩子,穿著樸素,紮著倆麻花辮,哦,辮子上戴著小白花,應該是為她爹媽守孝。”
說到最後,老大哥皺了下眉頭,沒再講下去。
說來那姑娘還在熱孝中,竟然就想著給男人送東西討人歡心了,剛才沒察覺到這點,現在想想,這也太、太著急了點吧。
總感覺不是太好,顯得太過薄情,甚至不孝了。
然而衛斯年不置可否,或許是沒發現這個問題,反而在知青老大哥描述過後眼眸一閃,動手將竹籃的蓋子一下挑開。
臘肉、饅頭和紅薯稀飯等飯食的香氣當即一湧而出,撲鼻而來。
在座不少人都是饑腸轆轆,襯的這食物香氣更為誘人。
咕咚。
是有人悄悄咽口水的聲音。
下一刻,竹籃蓋子重新被打開它的那雙手蓋上,並將其拉到了兩腳之間放著,以一種所有物的姿態。
這是接受了的意思,與剛才視如無物的態度全然不同。
知青老大哥和一部分新知青看的目瞪口呆。
前者深吸一口氣,提點道,“小衛同誌,村裡姑娘的禮可不好收,它代表的含義…你真的要收下它?”
姑娘們送來的禮物不是白收的,收著收著說不定就把自己賠上了,最後隻能在這裡生根落戶,回城無望。
以前這種事,知青院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知青老大哥以為衛斯年不懂裡麵的道道,隻是貪圖一點吃食才接了,所以特地隱晦的提醒上一聲。
等他剛提醒完,沒等衛斯年有所反映,新知青裡也有人趕忙勸說道,“衛、衛同誌,這東西看著不是什麼好物,鄉下村姑的手藝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咱…”
試探的話講到這裡,隻見衛斯年輕飄飄一道涼涼的視線過去,那人下意識閉嘴了。
得,還跟來時的火車上一樣,一點都不好接近。
目標像個莫得感情的冰塊,攻略毛線啊。
沒看就說了句話而已,好感度就叮叮叮地接連往下掉,一直從負幾掉到負十幾!
凸^凸
特麼的,勞資先躲為敬。
出頭鳥敗退,剩下那幾個俊男美女頓時不敢再有動作,各自若有所思著,餘光一直不忘朝衛斯年那裡瞟。
衛斯年像是毫無所覺,或者說不在意,半點沒有搭理那群顯得格格不入的人的意思。
竹籃在他腳下放著,因為距離篝火不遠,倒是一直保持著熱乎,直到迎新晚會活動結束,擱在裡麵的食物仍然是可以入口的溫度。
新老知青眼睜睜看著人起身離開,順便也將一籃子吃食帶回了屋,羨慕嫉妒者有之,失望遺憾者有之,幸災樂禍的也有之。
不管其中某些人是如何的震驚警惕,夜裡又是怎樣的輾轉反側,翌日早起時,竹籃子已經空了。
衛斯年與昨日沒甚區彆,就是新知青中出現了幾個黑眼圈,還基本都是麵貌姣好、身姿俊秀的那些人。
老知青們沒看出什麼異樣,隻以為是新來的不習慣這貧苦的生活,還沒適應下來。
事實上,這隻是原因之一。
那幾個沒睡好的人輾轉難眠了一夜,早上瞧見衛斯年提著籃子出門,想跟上又不敢跟的樣子,踟躕不前,眨眼間人就沒影了。
衛斯年沒管他們如何,反正也隻是一群莫名其妙、心思不純的陌生人,漠視即可。
他提著籃子來到村頭,再往外走一段路就看見一條小河正緩緩流淌,有纖毫小魚和蝦米在期間隱約遊動,岸邊長著一叢叢水草,間或夾雜著番荷菜。
如今已是秋季,田裡的莊稼都收了,新的播種還沒開始,田野裡基本是荒涼一片,除了後山上鬱蔥蔥的墨色外,其餘滿目皆是土黃色,也就村外的小河邊能見著點嫩綠。
新知青入村時,大隊長領著他們從這邊走過。
衛斯年當時掃過一眼,心中有數,此時過來也是直奔主題,選了個位置就下籃子了。
小河河水清澈見底,但水裡的小魚小蝦不好抓,被村裡的孩子們磨練的賊精。
想拿它們當回禮的年輕人耐著性子忙活了小半天,撈上來的魚蝦也隻是剛剛鋪滿小小的一籃底。
這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然而衛斯年看著這點勞動成果,皺了下眉,像是有些不滿意。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驚喜的女聲。
“知青同誌,你也在啊,好巧。”錢寶寶一臉愉悅地走過來說道。
全然沒提她剛才去過知青院,又根據村裡小孩告知的消息,一路追過來的事情。
衛斯年抬眼看她,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馬上該做午飯了,我來采些新鮮的番荷菜,你是想撈些小魚小蝦嗎?這個可不好使。”錢寶寶沒話找話地說著,一邊指了指對方手裡自家的小竹籃,一邊走到小河邊當真采起了嫩綠的野薄荷。
衛斯年沒再繼續下籃,瞧了眼錢寶寶麻花辮上戴的白布花,最終開口道,“昨晚的飯菜,謝謝。”
話落,竹籃子被物歸原主。
“沒什麼,你喜歡吃就好。”錢寶寶故作羞澀地回答,手上繼續捋下一大把肥嫩的薄荷葉子。
等她接過竹籃,看見裡麵鋪了淺淺一層的小魚小蝦,忍不住勾唇一笑。
“呀,原來是送我的,你有心了。”
禮輕情意重,這份心她喜歡。
“對了,知青同誌,我叫錢寶寶,大家都喊我寶妮,你大名叫什麼啊?”錢寶寶順杆爬著問。
問話的空檔,她順手將新采的野薄荷放入籃中,腳下一轉朝村裡走去。
衛斯年本也要回去了,索性同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