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默點點頭,示意深穀和那一百名戰奴歸隊,長矛也沒讓他們歸還。
那一百人中不少人握緊了長矛,可他們都沒有輕舉妄動。
深穀見少年讓他們歸隊,就先在心裡鬆了口氣,一百個人,除了頭領的他,一旦混入方陣,誰還記得誰是誰?少年如果想要懲罰他們,就不會讓他們歸隊。
嚴默又讓英落族的人也回歸方陣和其他奴隸中,隨即環看所有奴隸。
戰奴們還好,其他奴隸和身體弱的,都凍得臉色發青,中午開始又下了那麼大一場雨,如果他不買下集市上所有奴隸,其中至少要有幾十個人日後因感冒發燒以及傷口感染等原因而病死,甚至死更多都有可能。
如果沒有指南在身,他就算買奴隸也會買身體健康能做事的,不會給自己找一堆包袱,但是誰叫他要減人渣值?
原本他並不打算在這次集市上買這麼多奴隸,他們除了布料就隻有紅鹽可以做交換物,而九原之前已經和摩爾乾交易過大批紅鹽,雖然那些紅鹽當作貨物的話並沒有多少,但他想進行饑餓銷售,想刻意營造紅鹽寶貴、不易提煉且產量不多的印象,如今……
他又不能隻買生病和受傷的,那不是有毛病嗎?和原戰商量後,他索性把集市上所有奴隸全都買下,一個都沒剩。反正他們的行為已經夠打眼,再打眼一些也無所謂。
該死的流放指南!
不過也是他事先沒有考慮好,就算明知這個原始社會可以在集市上把人當做貨物一樣販賣,可缺乏這方麵認知的他還是輕忽了會看到的事實。
奴隸們很安靜,就連幼小的孩子也不敢發出吵雜聲。
河邊除了他們也沒有其他人,嚴默也不怕自己說話被人聽到,見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便放大了聲音,說道:“現在,我給你們所有人一個選擇,離開或者跟隨我。”
沒有人說話,奴隸們對這句話一點反應都沒有。
嚴默挑眉,“要離開的人,我會讓摩爾乾遵守他們的承諾,在市集結束前,隻要在摩爾乾的狩獵範圍內就不會對你們進行追捕,直到你們離開他們的地界,之後你們是否能逃得掉、是否能活下去,就看你們自己。”
大河在心中歎口氣,他們的小祭司真的太善良、太仁慈。
丁寧丁飛眼睛亮閃閃的,他們為有這樣的祭司而驕傲,又覺得祭司大人這樣做很吃虧。
英落族的人唰地看向隊伍中的兩兄弟。
其他奴隸也都同時看向他們中有威望的頭領。
深穀神色不動,眼中沒有絲毫動搖。
河邊有風的呼嘯聲,有人的呼吸聲,卻沒有人的竊竊私語,可是所有人都像經過了交談一般,目光交錯,最後又歸於沉寂。
嚴默從腰包裡掏出一塊又一塊皮毛,地上很快就堆起一大堆。
“走的人,可以從這些皮毛中拿走一塊,免得你們在路上凍死。生病和受傷的人可以過來領藥,但能不能熬得過去還看你們自己。食物和武器,我就不給你們準備了,我們也沒帶那麼多東西。已經拿到的,就歸你們。”
奴隸們吃驚了,剛才他們覺得那少年是在騙他們,因為他們認定少年就像之前訓練他們的奴頭一樣,先假做要放他們離開,但等真有人要走,就會用極為殘忍的手段殺死要走的人。
可現在……奴頭們說要放他們走的時候可沒有說送他們裹身防寒的皮毛還有武器,甚至還給他們治病療傷的草藥?
“放心,我說讓你們走就不會去捕捉你們,或者殺死你們。我說的是真話,我可以用自己的靈魂向祖神起誓。”嚴默見沒有人動,當真玩笑一般舉起手。
大河忍不住輕聲叫道:“大人!”
丁飛當即就氣罵道:“默大說放你們走,那就是放你們走!心不甘情不願的人我們也不想要,以為我們九原想要你們嗎?你們以為你們以後到九原是當奴隸的嗎?你們根本就是去過好日子的,我們九原……”
“丁飛!閉嘴!”大河不敢說嚴默的不是,可見丁飛如此毛躁,立刻嗬斥。
丁飛小孩一樣地嘟嘴,丁寧拍了他腦袋一下。
“真的沒有人走嗎?如果你們放棄這次機會,我便當你們想要效忠於我、效忠於九原,以後如果你們還打算逃跑,九原便會把你們的行為視同背叛,對你們進行懲處,嚴重的人會死亡。我再問最後一遍,有沒有人要走?要走的立刻走!”
黑夜完全降臨,丁寧又點燃了一些火把。
火把的光芒照在那些奴隸臉上,能看到不少奴隸的喉頭在鼓動,他們正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深穀邁出了一步。
所有人都看向他。
深穀一步步走到嚴默麵前,把木矛往地上一插——與此同時,大河瞬間在嚴默麵前豎起一個土盾牌。
深穀見到盾牌頓了頓,慢慢彎腰,從地上拿起一塊皮毛圍到腰間,然後他直起身體看向少年,表情似乎有點為難和困惑。
嚴默忽然笑出來,又從腰包裡掏出一大捆麻繩扔到地上,“自己截斷當腰帶用。”
深穀扯了扯麻繩,發現很結實,便拔/出木矛,用矛尖在繩子上劃了一下,再扯住繩子一用勁。
深穀拿麻繩當腰帶,係好獸皮裙,又彎身抱了一大堆皮毛,向非戰奴的人群走去。
嚴默手撐在盾牌上,饒有興趣地看深穀想乾什麼。
其他奴隸似也在等待深穀的抉擇,他們中真沒有人想變成自由身離開嗎?當然不可能,他們隻是不敢!
深穀把那些皮毛放到一群非戰奴麵前,叫了一個人的名字:“藏那,這是大人的恩賜,發給大家。”
一個叫藏那的中年人瘸著腿從人群中走出,他似乎想說什麼,又忍住。
“藏那,我要跟隨那位大人,你們呢?”
藏那看看他,又偷偷看看嚴默,以極低的聲音道:“你決定了?”
“嗯。”
藏那低下頭,過一會兒抬起,“我們和你一樣,你到哪裡,我們到哪裡。”
“好。”
簡短的交談後,藏那招呼人手分發那些皮毛,先發給了女人和孩子。
沒人上來搶奪,不知是不敢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深穀退到奴隸的方陣中,他把木矛留在了嚴默麵前。
方陣中突然又走出一名身體異常強壯、毛發也異常旺盛的男人,他很瘦,可他的肌肉依舊比其他人都強壯,跟之前的原戰都差不多,滿臉大胡子把他的模樣都給遮擋住。
沒胡子遮擋的臉頰能看到刺青,隻有三級,可他的氣勢一點都不亞於站在最前排的四級戰士,他一樣走到嚴默麵前。
嚴默抬頭看他,隻因這人比他高很多。
“答答!”男人低頭看他,慢慢、慢慢地彎下一條腿,單膝跪地,垂首,雙手握成拳砸到地麵上。
嚴默知道男人在向他表示臣服,哪怕這隻是表麵上的,他看男人跪著一動不動,隻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人唰地站起。
嚴默,“……”被你嚇一跳好嗎?
“答答是你的名字?”
男人慢騰騰點頭,背著嚴默撅起毛屁股,彎腰抱起剩下的皮毛,也大步走向那群非戰奴。
答答對著那群奴隸吼了一聲,一群擠在最後麵的奴隸也發出大叫,從後麵跑了上來。
答答把毛皮發給那群像是他族人的人,看有不是他族人的想要上來拿皮毛,就一巴掌把人拍到一邊。
答答發完皮毛也不回方陣,他瞄瞄大河,學著大河的樣子,往嚴默右邊一站。
其他人,“……”喂喂!
嚴默扭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