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突然眼盲的人來說,彆說十天,就是十分鐘都難以忍受。
十天過去,嚴默睜眼再次看見光明時,他捂上了眼睛,反複睜開閉上好幾次。
他沒有吼叫,也沒有跑出去慶祝,他隻是默默地說了聲謝謝,也不特彆針對誰。
上帝七天創造世界,他們這小小的駐地在三種生物共同努力下,這十天中也有了不少改變,包括幾種生物在內。
首先說非人類。
山神九風大爺作為武力值最高的一員,蠻力霸占了石屋的暫時使用權。它甚至不顧嚴默的叮囑和勸慰,偷偷殺死並吃掉不少食人蜂。
而食人蜂們在九風的淫威和新王的勸告下,終於離開石屋,飛進附近的樹林找了一個適合築巢的大樹棲身。
一開始群蜂都等著新王落戶那棵大樹,大家也好圍繞新王為中心來建築新的蜂巢,可是新王遲遲不肯住到那棵樹上,甚至明確向它們傳達出選擇新蜂王的指令。
群蜂困惑了好一陣,王要求選擇新王,可是王沒產卵啊,那新王要怎麼培育?
可這份困惑很快就被冬天的寒冷給凍成粉碎,這些彪悍的食人蜂們為了追回自己剛剛誕生的新王,在冬天衝出了暖和的蜂巢,更跟敵鳥和敵人大戰一場,事實證明它們確實比一般蜂類更耐寒,但也無法長時間處在寒冷的空氣中。
因為寒冷,靈活性開始逐漸下降的群蜂們火速從小號的雌蜂中選出一隻最健康和強壯的,讓它代替新王帶領大家築巢,群蜂們這才在那棵合圍有四人環抱粗細的大樹上安家落戶。
等嚴默能看見的時候,那個蜂巢已經構建出小半,大約因為這類食肉蜂體型較大,蜂巢也比一般的蜂類大,所以嚴默看到的蜂巢並不是掛在樹枝上,而是垛在一根比較粗壯的主枝上,雖然隻是小半個蜂巢,但已經很占麵積,嚴默相信,等蜂巢徹底建好,這樹上等於多了一座小房子。
期間,嚴默還“接見”了那位代替他築巢職責的雌蜂,並“鄭重其事”地把延續這個蜂群生命的重要職責也轉交給了對方。
那隻雌蜂很憂鬱……好吧,嚴默是這麼感覺的,他感覺那隻雌蜂有點不安,大約是因為它不知道自己能否自然轉變為新的蜂王。
理論上,如果一個蜂群的蜂王突然死亡,又沒有適合的幼生卵來培育為新蜂王,那麼便會有雌蜂也就是通俗上所說的工蜂主動承擔起孕育的責任,而其他工蜂則會為它築起王台,給它提供足夠生育的營養。
該雌蜂會先生出非受精卵,也就是雄蜂,等雄蜂長大後,該雌蜂再與成長的雄蜂進行交/配,留下其精/子,供其能生出受精卵和非受精卵,而受精卵就是雌蜂,這些受精卵將會有幾個幸運兒會被當作未來的蜂王培養。
當然,蜂王並不是隻同自己的後代交配,它也很歡迎彆的蜂巢飛來的雄蜂,哪怕是它們也在可能的範圍內儘量避免近親繁殖。
想讓一隻平時不事生育的雌蜂開始生育,營養很重要。
如果這隻雌蜂不能進化為蜂王,那不就表示這個蜂群會就此衰敗?嚴默想到指南的尿性,雖然不知一群蜂滅絕會增加他多少人渣值,但想著也不會低於十點,為了儘量避免增加人渣值和躲過懲罰,嚴默做了一件在彆人看來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滴了不少血在王台上,讓那些食人蜂去吸食,蜂群吸了他的血,轉化為這類肉食蜂特有的一種蜂乳,再把這種蜂乳喂給那隻雌蜂。
嚴默原本隻想著讓這群蜂延續下去,順便把得自這個蜂群的營養還回去一些,他甚至忽略了如果新蜂王誕生,他這個老蜂王很可能麵臨被挑戰和被拋棄的下場。
可事實上,就因為嚴默這個無意之舉,加上他身體本身的一些特殊性質,也可能是他在喂血時腦中一直有著“吸了老子的血就得乖乖聽話”之類的念頭,靠吸食他血液化成的蜂乳轉化的蜂王和這隻蜂王的後代,它們的基因中都留下了一個強烈的信息,那就是對嚴默這個“老蜂王”的臣服。
而嚴默這時還並不知道這個“美好”的後果。
說完非人類,再看四個人類。
嚴默因為眼睛看不見,這十天中他隻負責努力和九風與蜂群溝通,致使他臉上很快出現了第二顆六角星。
原戰對此有點吃驚,但猛卻認為祖神祭司就應該這樣。
嚴默則清楚地明白他能力的提高和身體適應,都跟他吃的那東西有關,否則以他原來的身體條件絕對無法支撐能力升級所需要的大量能量,也無法承受能力升級帶來的各種後遺症。
而原戰在這十天中雖然沒有升級,但他對能力的應用卻像是靈竅大開般,不再拘泥於原來的狹窄,而更致力於用精神力直接控製土壤。
嚴默為此很高興,石匠上升為泥瓦匠,以後他們蓋房搞建築再也不用愁了。可惜原戰對利用土壤的各種戰鬥方式更感興趣,並沒有像嚴默期待的那樣,往生活應用方麵發展。
不過一樣通,百樣通,嚴默自我安慰說未來還是可以期待的。
二猛在這十天中可以說是四人最忙的一個,因為九風暫時不能捕獵,原戰正在山上挖石洞,嚴默指望不上,他不得不承擔起捕獵和廚師的責任,同時還得負責帶孩子和鞣製獸皮等等。
好在猛天性就是個好熱鬨的,之前他一個人乾活時就覺得很寂寞,多了個小孩要照顧……他也沒照顧的概念,隻當有人可以陪他說話和幫他做事,所以他雖然也會凶阿烏,但其實心裡很高興,他也是三人中看阿烏最順眼的一個。
大概原生態養出來的孩子都比較瓷實,小孩阿烏鬨歸鬨,折騰歸折騰,睡了一覺後又結結實實吃了一頓肉,再看嚴默也不怕了,那種認命的小模樣看著很搞笑。且吃飽肚子就老老實實地跟著猛去乾活,猛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也不哭鬨著要回家什麼的。
猛高興有人陪伴,也不管小孩能不能聽得懂,想對小孩說什麼就對小孩說什麼。
小孩每次都認真聽著,偶爾還學語兩句。
小孩如此自然轉變,倒把嚴默弄得啼笑皆非,枉他還擔心小孩嬌嫩膽小會留下什麼精神創傷之類,沒想到人自己就適應過來了。他看不到小孩的表情,但從小孩偷偷摸摸地想要親近他這點來看,這小野人也不知腦補了什麼,大概覺得自己作為山神的奴隸,每天能吃飽還不用受凍就很美好?而為了不被吃掉,必須巴結好能和山神交流的自己?
其實嚴默才是想太多,人小孩連死亡是什麼都還無法正確理解,那天他也隻是單純看到恐怖的東西本能的害怕而已,而現在小孩已經認定在山神的地盤看到這些都是應該的,能和山神和毒蜂說話的少年自然跟他不一樣,他根本用不著害怕,因為他不但沒有被吃掉,第二天還又吃到了烤得香噴噴熱乎乎的肉。
有肉吃、有暖和地方睡覺的小孩帶著一種奇異的安心和喜悅接受了現實,開始適應新生活——二猛雖然老凶他,可是肉都任他吃,而他平時在家都是吃最少的一個,因為吃得飽穿得也比以前暖和,他甚至想要讓家裡人一起來這裡生活,但絕不帶大巫!
眼睛終於適應了光亮的嚴默摸了摸身邊有點蔫蔫的九風。
九風被憋壞了,翅膀受傷飛不起來,它隻能像那些兩腳怪一樣在地上走來走去,那隻叫二猛的兩腳怪還膽敢用死掉的獵物喂它,桀——!
“你啄了他一口,他後來不都是用活的喂你……”
嚴默話還沒說完,九風就憤怒地咕嚕嚕,“不要喂!兩腳怪和雛鳥才要喂!我,捕獵!”
不知是不是和嚴默交流多了,九風的詞彙也變得豐富起來,並有了“我”的概念。
“對,我們九風自己會捕獵,你是天空中最強大的捕獵者,沒有誰能超過你。”嚴默衷心地這樣想到也這樣說到。
“要飛!要捕獵!喂你!”九風拿腦袋蹭少年。
嚴默難得心軟,摸著它的腦袋笑,“好,你捕獵喂養我。放心,我剛才看了,你的痊愈能力很強,翅膀已經好很多,再養個兩天差不多就能飛一小段距離,頂多十天你就能重新成為天空霸主。”
嚴默說著,隨手摸出金針刺破自己的指尖,擠出鮮血滴到九風嘴裡。
這樣的行為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在那天晚上,他就給九風服用了他的鮮血。而這個靈感來自於原戰曾經跟他說的那個金發男人的骨粉作用,他想著他現在痊愈速度這麼快,他的血多少應該也會有點用,何況九風還給他吃了某種大補的蜂寶——據食人蜂回饋給他的信息來看,他吃的很可能是剛要結蛹的未來蜂王幼蟲。
嚴默渣人類,不管人對他多好,他都會先懷疑對方動機,因為人心易變又難測,可九風在他眼中就不一樣了,這隻蠢鳥雖然懵懂,對他的好卻是實實在在,而他也不認為一隻鳥會有那麼多心思,他想著隻要他對它好,對方必將也會回報他同等甚至更多的好。
而且他喂食九風和食人蜂鮮血,它們決不會把這件事再告訴其他生物,所以他也不用擔心暴露自己身體的特質。至於人類,他傻了才會把自己的鮮血喂給他們!
九風看嚴默又刺破自己的指尖滴血喂給它,它像是知道這血液的好處,完全沒有拒絕,甚至在嚴默把手指伸向它時,努力張大了它的彎勾嘴。
“咕嚕咕嚕。”九風發出了愉悅與信任的喉音,眼睛微微閉起。
嚴默舔了下手指,摸摸它垂下的頭,沒有出言打擾它的恢複,站起身靜悄悄地向門外走去。
眼睛能看見,嚴默也不再用人帶領,自己摸進了樹林裡。前麵都是原戰帶他過來,一把他送上那棵有蜂巢的大樹,就立刻遠遠逃開。原戰不知道,蜂群會在他送王上樹後立刻攻擊他完全是因為受到了嚴默的命令。
嚴默爬上樹又喂完一次血,跟蜂群“聊”了一會兒,主要是向它們反複灌輸沒有他的命令就不能傷害人型生物和九風的指令。
蜂群認真接受指令,在嚴默要離開蜂巢的時候,還有不少雄蜂跟著護衛他。
這也是嚴默發現這群食肉蜂比較有意思的一個地方,這種食肉蜂的雄蜂除了負責和蜂王交/配,它們同時還承擔著雌蜂坐騎和雌蜂一起護衛蜂巢並捕食的功能。
換言之,這類蜂的雄蜂除了不用分泌蜂乳哺育後代和喂養蜂王,其他乾的活並不比雌蜂少。
被上百隻雄蜂護衛著走出樹林,嚴默心情怪異得臉部表情變成了一個囧字。
前麵十天看不見,他還可以坦然地帶著這群蜂走來走去,可如今一旦能看見,他自己瞅著這麼多拳頭大的食人蜂都感到毛骨悚然,更何況其他人?
他現在開始有點佩服起那個小孩了,明明那麼害怕,竟然還敢努力和帶著一群食人蜂的他接近。
“外麵冷,以後沒有我的吩咐,你們不用再跟著我,都回去吧。”
雄蜂們繞著嚴默飛了兩圈,聽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