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祭司使用權杖打開第三隻眼進行遠望,果然看見彘族和其他兩族帶領大量戰士正向山穀方向跑來,但他們沒有衝進山穀,而是在外麵的空地停下。
“準備戰鬥!”遠處的猙回首望了望老祭司和酋長,見酋長沒有反應,當機立斷發下命令。
當原戰帶著嚴默追尋著族人刻意留給自己人的痕跡,終於找到這處山穀時,原際部落的戰士們已經堅守了五天。
當初部落戰士選擇此地作為狩獵時的臨時住地,是因為這個山穀有很多好處,比如充足的水源、可以提供足夠柴禾並提高隱蔽性的小樹林,背風且隻有一個進口,兩邊丘陵麵向山穀的一側雖然不高卻十分陡峭,形成天然的防護牆,這讓他們可以不用防守身後和兩側。
但是他們隻考慮到防守野獸,卻沒有考慮到人類,因為他們一開始選擇這裡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被三族聯合的戰士圍攻,更沒有想到有一天族人會逃離部落住地,逃到這裡來找他們。
戰士們很清楚,這處山穀並不適合做防守之地,人類可以爬上高地,可以從兩邊的丘陵頂峰往下投擲木矛和石頭,可以堵住他們的唯一出口,把他們活活困死在山穀中。
但一路逃亡過來,隊伍裡傷患和婦孺都不少,酋長更是為了保護大家突圍而被圍殺成重傷,無奈,他們隻得冒險留下。猙、獵和捕蛾等戰士頭領期待大家能在短期內儘快恢複體力,也期待酋長的傷勢在經過老祭司治療後能好起來。
但彘族沒有給他們緩和的時間,猙他們甚至懷疑彘族等人故意讓他們逃進山穀和戰士們彙合。
沒有婦孺和傷患的拖累,原際部落這支外出狩獵、完全由二級和三級戰士組成的隊伍將會成為最可怕的利刃,而為部落複仇的戰士更將會成為彘族、郝拉族和紅狐族的噩夢!
所以三族戰士明明有機會可以在草原中圍殺他們,卻沒有動手,而是像狩獵驅趕野獸一般,把他們全部驅趕了過來。
三族的謀劃成功了,原際部落的戰士們哪怕有突圍的可能,也沒有離開這座山穀,而是留在這裡死守,和三族不斷廝殺。
猙他們也明白這點,但他們不能就這麼舍棄自己的族人,不能拋棄所有的傷者,隻留戰士不留婦孺,這是最後的路。
五天下來,如果不是彘族和另外兩族也非常珍惜自己的武器,周圍石頭也不多,原際部落的死傷恐怕會比現在大很多。
但就算三族隻是派人堵住缺口,沒有從兩峰頂夾包攻擊,也讓原際部落吃足了苦頭。
山穀裡的動物有限,能吃的東西不多,他們全部人口近千,每天的食物消耗量就大得可怕。不斷有人在死去,也有大量的人在挨餓,現在山穀裡的所有食物都優先提供給戰士,死掉的人也沒有浪費,在祭司安撫他們的靈魂後,便把這些人的肉全部分給了大家。
“不能再這樣下去,趁著大家還有力氣,獵,你和冰帶領剩餘的戰士衝出去!不要再回來!”肩背上多了一條刀口的猙斷然命令。
在場的戰士頭領沒有人吃驚,老祭司早在三天前就已提出這點,隻是戰士們還沒有辦法狠下心,對彆人狠是一回事,但對自己的族人,誰又真的能完全狠心拋棄不管?
但現在他們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彘族等部族大概也害怕他們逃出去報複,派出了大量人手來堵殺他們,而不僅僅是想把他們趕出這片土地。
“猙,你帶大家衝出去,我留下拖住他們。”獵也不容否決地道。
“不,我和老祭司留下,你們走!”猙臉色猙獰,凶悍的目光中是一種決絕。
冰猛然抬起頭,“祭司大人不能留下,我們不能沒有祭司。”
猙看向他,走到他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有,你們有秋寧。”
“可是秋寧還沒有得到祭司大人的全部……”冰看著猙的眼睛,咬住嘴唇不再往下說。
“冰,我相信你。”猙盯著冰的眼睛,“但我不相信老祭司。”
冰略帶驚嚇地張開嘴。其他戰士保持了沉默無聲。
“如果讓他跟著你們,最後隻會有黑原族,不會再有息壤族和飛沙族,他會用息壤族和飛沙族的戰士來保全黑原族的血脈,我不能讓他這麼做。”
冰吞咽了口口水,“秋實大人不會這樣做,我們是原際部落,我們……”
猙用力地拍拍他,冰痛苦地咽下後麵所有為老祭司辯解的話,因為就連他都知道秋實大人可能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老祭司老了,如果他真的為部落著想,那麼就讓他留下和我、和酋長一起,與部落共存亡。”猙退回到原位置,臉色冰冷,繼續下達命令:“捕蛾,獵,冰,你們三人分彆選出五十名二級戰士交給我,我會和他們一起拖住彘族。”
“是!”
“我會把我們的女人和孩子藏到山穀深處,他們會變成彘族等人的奴隸,如果我和留下來的戰士們沒有死,也會成為奴隸,不過彘族他們肯定不敢留下我們,他們應該會把我們交換給遠方的其他強大部族。如果有一天,你們能打回來,不要尋找我們,隻要救回我們的女人和孩子。”
戰士們眼中射出悲痛與仇恨的光芒。
猙的目光在所有人臉上掠過,抓起木矛,低聲沉喝:“都還站著乾什麼!去吃飽肚子,去磨尖武器!當太陽落山的時候,我們就衝出山穀!”
“是!”戰士們同時用力捶打自己的胸膛,忍著悲痛分頭按命令行事。
老祭司秋實放下權杖,低下頭,緩緩睜開雙眼。
他無法聽到,但他可以看到。
猙大概已經下定決心要帶領剩餘的戰士衝出去,他也要趕快做準備了。
剛才他不止看見猙在召集戰士頭領說話,他還向遠方瞭望,而西北方將是他們最好的出路。
“秋寧,收拾東西,我們要走了。”
“是,大人。”
山穀裡正在忙碌燒水、烤肉、縫補獸皮的女人和孩子們臉上充滿不安和焦躁,吼罵孩子的聲音時有響起。
受了重傷的戰士們躺在地上,還醒著的,仰頭看著天空,表情麻木,他們在等死。
也有一些被抓回來的三族人,這些人大多都已經被割肉放血做成食物,有些還活著的也隻是早晚問題。
除了老祭司,一個老人都看不到了。
奴隸死得最多,如今除了戰士自己的奴隸,部落共有的奴隸也全部死光或逃光。還活著的奴隸們的表情要比其他人平靜得多,他們很多都經曆過滅族或被抓,再來第二次,對他們也沒有太大區彆。
戰士們在列隊,沒有人特地回來跟家人告彆,不是不想,而是不被允許。
女人和孩子們還不知道自己就要被拋棄,他們還在期待打敗敵人、回到部落住地的那一天。
太陽西沉,黃昏已近。
猙最後來到酋長壕的身邊。
壕已經陷入昏迷,他胸腹和背後的傷口大多已經腐爛,渾身都發出了就要爛掉的臭味。
猙在壕的麵前單膝跪下,握住他的手,久久後起身。
遠處,獵向他點頭,戰士們已經準備好。
猙最後看了酋長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老祭司出現在隊伍最後麵,猙看到他,對他一點頭,“秋實大人,你跟著我。大河,你過來背著秋實大人,什麼時候都不能把他放下。”
“是。”大河從隊列中/出來,走到老祭司身邊。
秋實當然願意跟著部落除酋長外最厲害的戰士。
猙又對秋寧道:“秋寧,你去跟著冰,我不能同時帶兩個人衝擊。”
“是。”聽說讓他跟著冰,秋寧沒有絲毫懷疑,老祭司秋實更沒有。
如果猙讓老祭司跟著冰走,讓秋寧跟著他,老祭司可能還會懷疑猙是否打算讓他和冰去送死,這樣一安排,老祭司隻覺得就算猙打算讓冰去送死,至少他還能活下來,而隻要他活著,黑原族和原際部落就還有希望。他此時怎麼會想到猙打算犧牲自己,來讓更年輕、更有希望的戰士們逃出,同時為息壤族和飛沙族解決掉他這個大隱患!
“走!”猙率先帶隊走向穀口。
大河同時背起老祭司。
老祭司感到有點不妙,他們要衝在最前麵嗎?還有,為什麼猙不讓他給戰士們做最後的賜福?給戰士們增加勇氣?
嚴默站在土堆上遠望前方,土堆是原戰弄出的臨時瞭望台。
就見遠處的草原上出現了大批的三角帳篷,再往前看,則可以看到一個凹陷進去的山穀,山穀兩邊的丘陵不高,但內側都比較陡峭,外側則比較平緩,上麵長滿了不高的灌木叢。
風送來一股濃重的腥臊味和血腥味。
低頭看,他腳邊不遠的草叢中有一具被野獸啃得七零八落的屍體,再往周圍看,這樣的斷肢殘軀處處可見,更多的則是被野獸吃剩下的骨頭。
今年這附近的野草肯定會長得特彆好。
嚴默慶幸自己不用一來就看到打殺場麵,否則他光是救人就會救到死,指南絕對會希望他在戰場上發揚對敵我傷患一視同仁的戰地醫生精神,他如果敢看到不救,光是這麼多人數的見死不救就能把他辛辛苦苦減了兩萬多點的人渣值去掉一半。
原戰估摸了一下那些帳篷的大致範圍,覺得一次性全部弄到地底有點難,而一旦驚動那三族戰士,他想集中解決這些人就成了不可能,也許他可以先在地底下做手腳,把那片土壤全部弄鬆?這樣他就可以一次性把那些人全部……
“你打算活埋他們?”嚴默一口道出原戰打算。
原戰沒否認,“這樣最快。”
“不行。”
原戰皺眉,“因為祖神會因為我的濫殺降懲罰給你?”這種被束住手腳的感覺並不太舒服。
“對。”
“可是這三族先攻打了我的族人!”
“報仇、威懾,和把敵人滅族那是兩碼事。彆告訴我,你不想把彘族等三族全部滅族。”
原戰忍耐道:“我就算不把他們滅族,也需要讓他們害怕,怕到以後不敢再攻打原際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