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默沒有說假話,觀酋長壕的臉色和裸/露出來的傷口,這位明顯已經處在彌留之際,但他身上既沒有難聞的化膿**味道,也沒有一大堆蒼蠅圍著他嗡嗡亂飛,這說明照顧他的人很勤快,而且傷口處理得也很恰當。
草町嘴唇顫抖,她想叫出默的名字。
白頭少年卻豎起手指放到唇邊,草町明白這個手勢的意思,帶著淚水笑了出來。小默還活著,真好!
嚴默轉頭對原戰道:“不要讓任何人接近我。”
原戰看向猙,猙點頭,一圈戰士上來,把這一片空地全部圍住。
猙又看向老祭司,老祭司隻往後退了兩步,“我必須在這裡看著!”
原戰在嚴默身邊站定,他不會讓任何人靠近他的默一步。
所有戰士頭領和長老們都沒有離開,酋長的妻兒也出來了,酋長的女人是個很安靜、很少話的人,她抱著一個還隻會啃手指的幼兒,隻站在長老們身邊看著獸皮鋪上的男人,眼神疲累而悲傷。
彆人也許會因為自己的男人是酋長而驕傲,而她隻覺得累。
因為她的男人是酋長,當部落裡缺少食物時,他們的孩子總是第一個被推出來吃掉,第一次她哀求,第二次她掙紮,第三次、第四次……她逐漸麻木了,她不想再生孩子,但是她還是有了第五個孩子。
她有時看看著快要死掉的男人會想,如果他死了,她的這個孩子是不是就會活下去?
沒有人知道酋長妻子在想什麼,嚴默在酋長身邊側身坐下。
草町驚,她到現在才發現不對。為什麼戰士頭領們都用一種敬畏的眼神看著小默?難道他們知道了小默會一些神奇的方法來救人?
還有……小默的頭發怎麼全變白了?
草町對嚴默略微滄桑的容顏倒不是很在意,這裡的人都這樣,生活勞累困頓,食物不足,人很容易就會變老。
“他傷得很重,已經快要死了,大概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嚴默側頭對猙說道。
老祭司不屑地冷笑,這種事大家早就知道,我就不信,酋長都這樣了你還能把人救回!
猙沒有感到失望,他隻是問:“你能不能救?”
嚴默也隻回答了一個字:“能。”
所有戰士狂喜!
老祭司瞪大眼睛,不可能,這人在說謊!
“我說過,我救人需要付出極大代價,而你們酋長傷勢太重、生機已絕,我不可能一次就把他全部治好。”
“當然。”猙立刻道,他也沒有指望白頭少年能一下就把酋長恢複成沒受傷前的樣子,“隻要你能讓我們酋長活下去,隻要他還能再站起來,我就會給你奴隸。”
嚴默笑了下,“我喜歡在做事前先把條件都說好,免得大家事後扯皮。”
他可以不要求奴隸也有辦法讓原際部落的人感激他而自動獻上奴隸給他,但他覺得沒必要,這樣清清楚楚的交易更好,省得他還要花一堆心思在自己不擅長的勾心鬥角上。
猙聽懂,問:“你要多少奴隸?”
“第一次施救,我要一百名健康的戰士,一百個健康的女人。”
“不行!”老祭司在猙開口之前就斷然拒絕道:“你這個貪婪的鬣狗,部落可沒有那麼多戰士和女人給你。”
嚴默也沒生氣,隻反問:“這麼說,你是覺得你們的酋長不值得用兩百人交換?”
老祭司能說不值得嗎?他不能說,他隻能看向其他長老和戰士頭領,陰沉著臉問:“你們同意這樣的交換?”
猙最後問了嚴默一次:“你真能救回我們的酋長?”
如果是前世的嚴默,被病人家屬這樣再三懷疑和追問,他早就翻臉走人,可現在他卻忍耐了下來,還能臉帶笑容地再次回複:“能。”
“好!”猙一口答應:“我給你一百戰士和一百女人!”
“很好,第二次施救,如果你們需要的話,我們再談。”嚴默對猙的乾脆滿意,他討厭討價還價,那老祭司明顯是想把“價格”壓下來,但猙沒有配合他,這很好。
交易價格談妥,嚴默沒有故弄玄虛,他直接握住了酋長壕的右手。
看到白頭少年握住酋長的手,垂頭閉眼不再說話,現場也變得安靜至極。
可很快,就有人驚呼出聲,是離得比較近的秋寧。
這個還不大的少年根本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他一直在盯著那白頭少年,親眼看到他的麵容竟一點點變得蒼老。
嚴默的變化,站在他身邊一圈的人都看到了,就算有人看不見他的臉,少年逐漸萎頓的身體也在說明他在劇烈消耗。
原戰很難受,難受得讓他不想再盯著嚴默看,但他卻逼自己看著。
每次嚴默賜福彆人,他就會覺得心臟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在不斷戳刺一樣,他一點都不願他的默賜福彆人,包括對他也一樣。
嚴默在此時,也在心中垂淚。
如果把人的生機按照一百來計算,酋長壕大概就隻剩下.1都不到,他“賜福”壕,跟賜福其他人不一樣,雖然同是賜福,但很多人都用不了他使用多少生命力,而壕卻實打實地要耗費他最大限值的5%生命力。
這樣的賜福彆說一天五次,就是一天一次都能讓他痛苦上一整天,這可是一下就消耗掉一半生命力,雖然不是真實消耗,但那份痛苦卻實打實地存在。
“神啊!酋長他、他……”雕指著酋長的身體,語無倫次。
不止雕,包括老祭司在內,所有盯著酋長看的人都發現了讓他們無法想象的神奇景象。
酋長壕的傷口在痊愈,雖然火把的光芒不如白晝,但他們還是可以看到那些發黑腐爛的傷口顏色在快速改變,他們還看到類似臟汙的黑色液體從傷口流出,逐漸變成鮮豔的紅色。
當血液轉紅,傷口更加快速地收攏,就好像被人用刀劃得亂七八糟的雪麵被忽然用手抹平了一樣,那些傷口收攏後就變成了一條紅痕,紅痕一點點變淡,很快就連紅痕都看不到了,那傷口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似的。
而青腫發紫內出血的部位,腫脹在消退,青紫色痕跡更是快速散去。
很奇妙,會給壕帶來損害的新傷全部消失,但他身上的舊傷痕卻仍舊存在,就好像治療者知道不要浪費生命力在那些沒有害處的舊傷痕上似的。
嚴默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超出這些人的想象。他們以為白頭少年頂多能讓酋長醒過來,可是他們沒有想到他能做到這種程度!
這根本就不是凡人之力,這是真正的神的力量!
老祭司垂下了他的頭,他想不承認,可是對方展現的力量卻明明就是神之力。
草町迷茫了,這人真的是小默嗎?
戰士頭領們幾乎在同時都把右拳放到了左胸口,他們沒有老祭司想得那麼多,他們隻是親眼看到那白頭少年在用自己的生命交換酋長的生命!他們甚至想,這樣的力量,這樣的代價,兩百奴隸真的不算多。
“呼——!”酋長壕突然發出一聲長長的吐氣聲。
“酋長!”十幾道大喊聲同時響起。
外圍的人不知道裡麵情況變化,很多人聽到喊聲甚至以為酋長已經去見母神。
可是不久他們就聽到了巨大的歡呼聲。
“酋長醒了!酋長活過來了!”一道道興奮到亢奮的歡呼像波浪一樣傳遍整個山穀。
原際部落的人都高興瘋了,很多戰士都大叫大喊地跳起來,女人們當場哭出聲,山穀裡一片歡騰。
壕睜開眼,一眼就看到握住自己手的白發人。
“你醒了?很好。”白發人對他發出沙啞的笑聲。
壕慢慢坐起身,老祭司想要過來,被大河攔住。
猙走到壕麵前,單膝跪地,眼睛通紅地道:“酋長!”
“我剛才還以為自己見到了伽摩大神。”壕發出豪爽的笑聲,他沒有甩開白發人的手,反而握緊了它。
很舒服,讓他渾身充滿力量,他就好像浸泡在暖暖、溫和、強大的神之力中。雖然他從沒有體會過神之力量是什麼樣的力量,但他覺得他現在感受到的就是神的力量。
“你是誰?”壕不由自主放低了聲音詢問白發人。
白發人對他微微一笑,身體忽然向後倒下。
原戰一把抱住嚴默,像抱孩子一樣把他抱在懷裡,讓他的頭搭在他的肩膀上。這樣接觸,默又要不得已地對他賜福一次,但他今天耗費的能量不多,與其讓默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地上,或者讓其他人不小心碰到他,還不如他抱著他。
猙起身,麵向嚴默,用木矛重重一搗地麵,口中同時喝出:“謔!”
“謔!”其他戰士頭領同時眼看嚴默發出高喝,並同時把木矛捶搗向地麵。
“謔!謔!謔!”
“咚!咚!咚!”
同樣的喝聲,同樣的動作在戰士中一排排傳染下去,直到全穀的戰士全部加入這一行為。
原戰抱著嚴默看著戰士們,他知道這是原際部落的戰士們在對嚴默表示他們最大的敬意。
嚴默趴在原戰肩頭,有氣無力地道:“讓他們彆吼了,有那力氣就把九風送來的麅子烤了,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