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聽說你們救了一個奴隸,我、我是他叔叔,來接他回去。”門外一名臉上有奴隸刺青的男子攏著硬硬的羊皮衣,感受著大棚屋裡撲麵而來的溫暖,有點瑟縮地說道。
丁飛沒讓人進來,那奴隸也很自覺,站在門口連看都不敢朝屋裡多看。
嚴默示意黑水贏石不要亂動,走到門口,先打量了該奴隸一番。
大約三十多歲的男奴看起來還算健壯,臉上也不臟,嚴默可以把他的五官看得很清楚。出乎他預料,這名奴隸竟和那少年奴隸有不少相像的地方,難道他猜錯了?
“你說你是那孩子的叔叔?是他父親的兄弟,還是他母親的兄弟?”這裡沒有舅舅一說,父母雙方的兄弟都稱叔叔。
大約嚴默看起來很和藹,語氣也很溫和,那奴隸看著也沒那麼誠惶誠恐了,“回大人,我是那孩子母親的哥哥。”
嚴默點頭,驗證了自己的猜想,但是這個孩子他現在還不想交出去,“他傷得很重,肋骨斷了、手臂和小腿都骨折了、內臟也有破裂,人還不能挪動,且至今昏迷不醒。”
“什麼?竟傷得這麼重?”男子嘴唇抖動,不知是冷的,還是氣的,“大人,我能不能看看他?”
嚴默想了想,招手,“進來吧。”
男子忙跟著進去,一進入室內就被溫暖包圍,但他不敢多看,隻低著頭跟著嚴默往前走。他能感覺屋內的人都在看他,這讓他的雙手都有點發抖。
丁飛合上大門,也跟了過去。
“那孩子在那裡,我給他稍微治療了下,為了避免讓他傷勢更重,你不要動他,也不要喊醒他。”嚴默頓住,笑了笑,他發現那本該昏睡中的少年眼皮抖動了下。
“謝謝大人!謝謝!”
該男子在獸皮鋪邊跪下,他看少年身上蓋著一塊很厚重的毛皮,碰都不敢碰。少年的臉色比他想象得要好一點,也許是火光的原因?
男子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少年的臉,又迅速縮回,眼睛裡浮出淚水。
嚴默貌似不經意地問道:“這孩子是不是得罪那侍者了,什麼都沒做竟就被打得這麼慘?”
男子臉上瞬間冒出怒火,“岡三就是妒忌彘仔,因為彘仔長得好,鵲大人有次讚了句,說要讓彘仔去侍候他,還說要給他免了奴隸身份,那岡三就恨上了彘仔,他覺得那天如果不是彘仔在他身邊,那麼就是他被鵲大人看中去做近身侍者。可後來鵲大人不知怎麼就忘了這件事,岡三就開始不斷欺負彘仔,這次、這次竟然把他打得這麼狠,這個……”
男子想要怒罵,可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怕被告狀,又連忙住嘴,就連剛才說的事他都後悔說出來。
“原來如此,那你把他帶回去,就不怕岡三繼續拿他出氣?”嚴默留意著男子的表情,看他模樣倒不像是說謊。
男子咬住嘴唇,“我聽說岡三被……”他後麵說得很小聲,“被大人的戰士打得快死了,他隻是侍者,神殿……”
“不用說了。”嚴默強行截斷男子的話,他怕讓男子說完的話,他就得去救那個叫岡三的人。
男子還以為自己說錯什麼話,臉都嚇白了,再不敢說什麼。
“這孩子的父母為什麼不來?”嚴默硬生生轉了個話題。
男子表情茫然了下,隨即變得又像是悲傷又像是隱忍的憤怒,“他父母早就死了,我妹妹把這孩子生下沒多久,兩人就都死了。”
“哦?怎麼死的?”
男子奇怪,偷偷抬頭看嚴默,又趕緊低下頭,捏拳道:“他們犯了錯,被打死了。”
“你妹妹也是奴隸?之前侍候的人是誰?”
男子更加覺得奇怪,他不明白這位老人為什麼要問他這些問題,“我們一家都是奴隸,我妹妹從小就長得好看,她一直都在王宮裡當女奴。”說到後麵,他還有點驕傲,那時因為妹妹在王宮,他們一家過得都比其他奴隸好。
“在這孩子出生前後,你妹妹和孩子的父親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大人?”男子不肯說了,“你為什麼問這些?”
嚴默笑了下,直接道:“你不覺得你妹妹這個孩子的五官跟你們吳尚鵲大人很像?”
轟!男子表情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慌亂了,“大人,這種話不能亂說,您在說什麼,我、我走了,我明天再來看彘仔。”
男子站起來,要走,又轉回身,哀求一般道:“大人,這種話求您不要在城裡亂說,我妹妹隻有這一個孩子,我也沒有孩子,如果這話傳出去,這孩子就真的活不成了。”
“我知道,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對外麵說。丁飛,包塊烤肉。”
“大人,不用了,您已經救了……”男子沒想到嚴默不但沒有生氣,竟然還要送他烤肉,嚇得連連擺手。
丁飛抓起一塊還熱的烤肉用草葉包了,硬塞到男子手裡,“拿著吧,你孩子在我們這裡,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們默巫可厲害了,哦,外麵天已經黑了,你路上小心。”
男子幾乎是被丁飛半推著走到門外,等大門關上,他低頭看看手裡還熱乎的烤肉,立刻揣入了懷裡,兩手捂住胸口,借著這點熱氣頂著寒風往回走。
那位老大巫說的話在他腦中一遍遍滾動,他曾經也懷疑過,尤其是妹妹和她的男人死得那麼突然,孩子長大後,他的長相也引來一些風言風語,可是吳尚貴族沒有一個對這孩子有任何照顧,唯一一個鵲大人也隻提了那麼一次,後來就忘了個乾淨。
如果彘仔真的是吳尚血脈,吳尚貴族會對他這麼不聞不問嗎?
男子搖搖頭,把所有不該有的期望全部搖出了腦袋。
大棚屋內。
嚴默在獸皮鋪邊坐下,摸了摸少年的額頭,“你的身體素質不錯,比我預料得醒來的早。”
少年眼皮顫動,沒睜開,但他的手卻悄悄在毛皮下握成拳。他是聽到敲門聲才醒過來,剛才他叔叔來,他就想跟他說話,但他硬是忍住了,那時他還搞不清楚狀況,後來聽叔叔和那老人的聲音才知道,這個部落的人救了他,不過他還是很害怕。
嚴默發出笑聲,“如果不是幫你詳細檢查了遍,我都不知道你已經覺醒了血脈能力。”他當時就是感到這少年身體裡有股能量波動,才會起心思帶少年進實驗室詳細檢查。
少年啪地睜開眼睛,轉頭死死盯住老人,“你……咳咳!”
“慢點慢點,彆怕,這裡沒人會吃了你。”
“我……覺醒了神血能力?真的?”少年的嗓音帶著變聲期特有的沙啞,他掙紮著想坐起來,被嚴默按住。
“彆亂動,你骨頭還傷著呢。你不知道自己覺醒了?”
少年僵硬地搖頭,慢慢地道:“我這段時間一直都覺得身體很不舒服,頭很疼,身上發熱,我還以為我生病了。”
其他人聽到祭司大人說那少年奴隸竟然覺醒了神血能力,都十分好奇地圍過來。
原戰問嚴默:“他什麼能力?”
“這我哪能看出來?”嚴默攤手。
“我能,等等。”咒巫湊過來,伸手進懷摸啊摸,摸出一個骨器,“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從空城神殿裡搶來的,隻要一滴血就能知道他的神血能力是什麼。”
“哦?還有這樣的骨器?”嚴默十分驚奇,伸手拿過來,顛來倒過去地看。
骨器呈缽盂狀,顏色也有點發黑紅,隻有巴掌大。
“師父,這能不能借我幾天?我想看看它的製作原理是什麼。”
“行,隻要你記得還給我,等我死了再給你。”
嚴默樂,示意少年伸出手指。
少年還在震驚中,他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他也能成為那些讓他特彆羨慕的神血戰士。
嚴默看少年沒反應,直接從皮毛下抓了他的手出來,拿了根金針輕輕戳了下,擠出一滴血,滴在缽盂裡。
一、二……大約五秒後,缽盂裡血滴落的地方長出一個很小很小的虛影,虛影看起來像是石人,這個虛影大約隻維持了兩秒鐘就散了。
再看缽盂裡麵,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咒巫給出評價:“能力太弱,他可能還一次都沒有成功激發過,否則他臉上已經冒出神血戰士的標記,但既然有虛影出現,激發也就在這兩天了。”
嚴默本來就從少年的五官上對少年的身世有所猜想,如今再見到少年的神血能力,他已經百分百肯定這少年必定是吳尚血脈。
隻不過父親到底是誰,現在還是個問號。
少年看到那虛影石人,眼中不自覺地溢出淚珠。隻要是黑土城人,誰不知道變成石頭人就是吳尚血脈的神血能力。
他的父親到底是誰?為什麼一直對他不聞不問?如果他知道自己這麼小就覺醒了血脈能力,比那些一輩子都無法覺醒的貴族厲害得多,那對方是不是會……
少年嘴巴癟了癟,哭得滿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