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蓮不記得自己已經活了有多久。
也許活得太久了,又強行附身到這具身體上,他的記憶似乎出現了一點缺失。
不過幸虧他附身這具身體時,這具身體才出生不久,這讓他在搶奪這具身體時沒有費太大勁,靈魂的損傷也不算嚴重。
等經過不知多少年的溫養後,他因為奪舍而造成的靈魂損傷也慢慢複原了,可他的記憶還是沒有完全恢複,甚至他有預感,也許這份缺失的記憶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而人就是這麼奇怪,越是想不起來的事情,偏偏記得自己想不起來,就會不停地去想,到最後甚至變成了某種執念。
他不記得自己一開始是什麼樣的了,當他有記憶時他似乎已經變成了隻有精神體的靈魂,在世間飄蕩尋找適合的身體。
但他記得有角族的大巫傳承,他想他過去可能就是一名有角族大巫。除此之外,他還記得一些七千多年前的煉骨族大巫才能知曉的事情,這讓他越發肯定他和有角族的關係。
隱隱的,他總覺得在成為煉骨族大巫之前,他似乎還有一個身份,可那個身份無論他怎麼想,都想不起來。這是他的記憶缺失之一。
缺失之二,他記得他似乎是因為做了什麼錯事,被神懲罰,但做了什麼錯事被懲罰、什麼時候做的錯事、懲罰內容是什麼、他為什麼會變成精神體等,他卻不記得了。
缺失之三,也是他最在意的一點,他的靈魂告訴他,他必須找到一個人,補償他,這是他自己發自內心想要去做的一件事,他似乎就是因為有了這點想念,才會再次“活”過來。可他偏偏不記得自己要找誰了,以及為什麼要找他,又為什麼要補償他,隻記得一定要找到對方。
這麼多年以來,他平時除了維持這具身體、尋求成神之法,就是在不停地尋找這個人。
大約三十多年前,紅角族內發現一名天殘。在有角族內,隻有天生沒有角或者天生沒有元晶的嬰孩才叫天殘,其他缺手缺腳或失明失聰等都不算什麼。
如果沒有無角人的存在,也許這類嬰孩生下來也頂多隻是被同情著長大而已,可就因為這世上已經有了無角族,那些天殘的孩子,尤其是頭頂沒有獨角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會被視為神罰和恥辱,通常這些孩子都會在神殿還沒有知道前就被家人殺死乃至毀屍滅跡。
那次也是巧合,那名紅角貴族的妻子原來是他的神侍之一,在她生產時,他就去看望了,並答應如果孩子資質不錯,就把這孩子收進神殿,可誰想那孩子生下來竟然是一名天殘!
在他的家人悲傷欲絕,覺得自己一家肯了什麼事被神厭棄而懲罰時,他卻看著那個孩子失了神。
那並不是他第一次對某個人的容貌感到熟悉,這個孩子同樣給了他熟悉的感覺,不過不是靈魂,而是他的五官,哪怕他的五官還沒有長開,可他就是覺得熟悉。
後來他把那孩子抱走了,就跟以前他遇到某些容貌熟悉的人,他所做的事情一樣,哦,對了,那孩子的母親就是因為容貌讓他感到熟悉,所以他才會讓她近身侍候並**愛她。
再後來那個天殘孝長大了,越長大,他的容貌越讓他動容,他忍不住去**愛這個孩子,可是不知為何,當這孩子長到十六歲時,他突然變得無法忍受,這個孩子長得越像記憶中的那個人,他就越發肯定這個孩子不是那個人。
到最後他甚至發展到不想再看到這個孩子,可因為那張臉,他又不忍心對他做殘忍的事情,而那孩子也聰明,主動向他請求說要去東大陸為有角族奪回東大陸做準備,而他的天殘在東大陸反而成了優勢,隻要遮蓋好額頭的元晶,他就跟無角人沒有二樣。
而那時,有角族為了奪回東大陸已經計劃了很多年,也陸續送過去不少人,不過東大陸神血戰士和智慧種族都不是西大陸上的無角人那麼可欺,他們的進展並不大,為此,他最終同意了那天殘孩子的請求,把他送去了東大陸。
可把那個孩子送走後,他又變得寂寞了,他想念記憶中的那個人,想念得發瘋!他有時都不明白,他明明已經不記得和那人曾經的一切,他為什麼還會那麼想念那個人,那麼想要見到他……
而今,他終於感覺到了那股熟悉的靈魂波動,不是臉、不是身形、不是舉動和言語,而是深深刻畫在他的靈魂中那股熟悉感!
哦,還有那熟悉的味道。
那人身上一直都帶著一點苦苦的藥味,也許因為長時間浸**在藥草中,他身上染上的其他味道都無法遮蓋那股藥味。
這個藥味很特殊,因為結合了那人獨自的體味,便形成了獨一無二的味道。就算有其他長期浸**在藥草中的人,身上的味道也和他不一樣,每個人的體味都是特殊的,就跟沒有絕對一樣的人一樣,也沒有絕對一樣的體味。
他不知道這個人的體味是否和記憶中一致,但是卻該死的熟悉,就跟這人的靈魂波動給他的感覺一樣。
胡蓮不但轉過頭,他連身體也轉過來了,也許他看麵前的中級神侍的時間太長,跟在他身邊的高級神侍都忍不住去抬頭看他。
嚴默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對方那張英俊到有點邪氣的麵容也不是他的喜好,不但不喜歡,他還很討厭這樣類型的麵容,無他,過去得罪他、陷害他的人中間就有一個混蛋長著這樣類型的臉。
所以哪怕是兩張完全不一樣的臉孔,可那類似的氣質就已經讓他產生生理性厭惡。
尤其這家夥還叫出了類似他英文名字的發音。
他一點都不喜歡他的英文名字“塞冷斯”,如果不是他的名字無論是連起來還是分開都讓那些無法把舌頭擼直的老外發清楚,他也不會讓那個家夥自作主張地給他起了那麼一個外國名!
而自從那人給他取了那麼一個名字後,就不再叫他原來的母語名,這大概也是他討厭那家夥的原因之一。
嚴默不知道麵前的有角人是誰,更不清楚這具身體裡麵裝了什麼東西,他隻是保持著臉上的尊敬和微笑,就像是沒有聽到那聲呼喊一般,行完禮就要離開。
“等等,你叫什麼名字?在哪裡供職?我怎麼從沒有見過你。”胡蓮沒有見過的中低級神侍很多,但他不想讓這人就這麼離去,隻好沒話找話。
嚴默磨牙,前麵沒有一個人留意到他,為什麼到這個人這裡“隱身效果”就不管用了?不過對方也沒看出他是無角人,這讓他稍微得到了一些安慰。
“大人,我叫讚布爾。”嚴默沒有回答所有問題,他並不清楚有角族神殿內的神侍職位構成,多說隻會多錯。
“讚布爾?”胡蓮很確定自己從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他又轉頭看向身邊的高級神侍。
那位神侍想了想,對他搖了搖頭,“大人,他是中級神侍,大概之前都在外殿供職。”
嚴默看這名身著高級神侍服的人對麵前的邪氣男子叫大人,不由對胡蓮的身份有了些猜測,這也讓他更加小心。
胡蓮再次轉頭看向嚴默,“你,抬起頭來。”
嚴默不得不抬起頭。
胡蓮的目光如舔/舐一般把他看了個徹底,他的眼中掠過一絲失望,臉不一樣。可是……
胡蓮忍不住踏前一步,低頭靠近青年,在他脖頸處深深嗅了一口。
高級神侍和嚴默:……
高級神侍想捂臉:大人,您怎麼了?怎麼會做出這麼猥瑣的動作?這、這和偉大的您的形象也太不相配了!
嚴默好不容易才忍住沒一巴掌把這人扇飛!
胡蓮大概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態,主動後退一步,對嚴默道:“讚布爾,從今天開始你就跟著我。韋恩,你去幫讚布爾把手頭上的事情交接一下,然後帶他去主殿。”
“是,大人。”韋恩心中驚奇萬分,心想這讚布爾到底有什麼魅力竟然能讓胡蓮大祭司一眼看中,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情!
“等等!”胡蓮又改變主意了,他現在已經不想去休息,他隻想把這個讚布爾拘在身邊,好好地看看他,“讚布爾交給我,你去外殿幫他交接。”
韋恩震驚過頭,表情麻木地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