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茶說的沒錯,胖乎乎的竇元彰和趙曉說完話後就走向鬱衎, 此時鬱衎正低頭跟牧廖站在一邊說話, 兩個假扮活人的木頭人偶被放在一邊沙發上,至於傀儡師黃燁辰則被隨意的丟在地毯上。
旁邊有個警察看不過去, 想把黃燁辰扶起來, 結果被那個西裝眼鏡男攔下, 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 警察就點點頭乖乖走開了。
葉菲這時才發現, 整個大廳裡看似雜亂無章, 一群人亂糟糟擠在一起,實際陣營分明。
妖管會的人是一批, 趙曉和她老師師兄是一批,警察和其他人另外又是一批。
這次來了十多個警察, 但他們檢查房間的檢查, 負責詢問的詢問, 維護案發現場的維護,全都忙忙碌碌,就是眼中似乎沒有另外兩批人。
葉菲注意到錢源披著毛毯站在一邊, 跟一個帶隊警察說話,臉上氣急敗壞的, 伸手朝葉菲這裡指了指, 警察搖頭。錢源又伸手朝鬱衎那邊指了指, 警察還是搖頭, 錢源臉上怒色更深, 說話聲音也忍不住大了起來,不知不覺中就壓過了其他人:
“你們要問話,難道不應該把所有人問一遍嗎?那兩個人跟我們一樣是遊客,我女朋友中毒時都在山莊裡,他們也有嫌疑!”
原來之前被送上救護車的正是李馨葉,她不是食物中毒,而是酚中毒,前者還能說是意外,後者則是被人故意下了毒。
警察現在就在對李馨葉中毒以及陳海川被殺兩件事做調查。
被錢源劈頭蓋臉質問了一堆,那位帶隊警察表情明顯難看起來,偏偏錢源還在放狠話:“像你們這種辦事不負責的態度,我有理由懷疑你們是在包庇罪犯!”
葉菲聽到夏茶笑了一聲:“這人怕不是個傻子吧。”
他悠閒地坐在椅子上,伸直了腿,伸了個懶腰:“那位刑偵隊的唐隊可是個厲害人物,連妖管會的底細都略知一二……唉,看來他得硬著頭皮來跟我們這群妖怪打交道咯。”
正如他所說,那位唐隊被錢源懟了這麼一通,臉色黑如鍋底,一招手叫來旁邊一個小警察把錢源帶到一邊,自己轉身朝鬱衎走過去。正好這時候三位除妖師也說完話,圍到鬱衎旁邊,原本涇渭分明的三股勢力頓時彙聚到一起。
夏茶和葉菲湊過去,正好聽見唐隊長在感謝胖乎乎的竇元彰:“那真是麻煩您了,竇主席。”
小小的胖老頭一揮手,笑嗬嗬的:“哪裡哪裡,配合你們辦事是我們應當的。阿康。”
西裝男應了一聲。
竇元彰指了指唐隊長:“你跟唐隊把事情辦一下。”
西裝男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黃色紙符,跟心滿意足的唐隊一起離開了。
葉菲一拉夏茶袖子,用手掩嘴小聲問他:“這是去乾嘛?”
“有些事不能讓這些普通人知道。”夏茶笑嘻嘻掃了一圈周圍,“除妖師那邊為了方便,特意研究出遺忘符處理這件事。”
過了一會兒,就有兩個警察和西裝男一起回來。他們手上拎了兩隻熱水瓶和一條一次性紙杯,給在場每個人倒了一杯熱水。
表麵上是安撫在場人的心情,但同樣分到水的四隻妖怪和三個除妖師卻端著水走到另一間無人的房間裡。牧廖還順便把兩個木人人偶以及黃燁辰拎上,後者仍然昏迷未醒,搞得葉菲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怎麼到現在這人還沒醒。
……
門一關,那七杯水就被扔到一邊,幾個人開始討論正事。
當然討論的主力還是鬱衎和竇元彰,其他人就站在一旁默默聽著。
首先說話的是竇元彰,他還是笑嗬嗬的:“鬱會長,這裡沒外人,我也就直說了吧,黃燁辰是聯盟的叛徒,理應交給聯盟處理。”
鬱衎微微一笑:“通緝令是聯盟和妖管會聯合發布的,交給我們也一樣,您難道不相信我們嗎?”
竇元彰笑道:“怎麼會呢,我們一直都很相信鬱會長。隻是考慮到黃燁辰本人是除妖師……嗬嗬嗬,術業有專攻嘛。”
鬱衎點頭:“您說的有道理,所以楚夷聽說傀儡師在這裡後就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現在應該快到了。”
竇元彰笑容有些僵硬:“貴會消息傳播真快。”
鬱衎笑容可掬:“那是當然,現在是信息化社會嘛。”
竇元彰:“……”
眼見這老頭不是鬱衎的對手,葉菲放下心,扭頭拉了夏茶一下:“楚夷是誰?”
竇老頭好像很忌憚那個叫楚夷的人,一聽說對方正在趕來的路上,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夏茶用手擋在嘴巴前,同樣小聲回答她:“是總部的人,專門負責追殺妖管會的通緝犯。”
沒想到就走神了這麼一小會兒,鬱衎那邊風雲變幻,局勢又逆轉了。
起因是竇元彰說了這麼一句話:“唉,說老實話,我本人對黃燁辰歸哪邊看押沒想法。隻是……唉,這是沈主席的叮囑啊。我這次來之前,他專程打了個電話給我,讓我儘量把黃燁辰帶回聯盟。”
就是這句話,讓鬱衎一下沉默了,臉上的笑容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這次不等葉菲發問,夏茶就主動解釋道:“沈主席是除妖師聯盟的前任主席,跟鬱會長關係很好……對妖管會也挺好的。”
竇元彰長歎一聲,滿臉憂愁:“您也知道,黃燁辰是沈主席的師弟,也是沈主席至今為止的一塊心病,他老人家一直想親自處置這個叛徒。”
葉菲一挑眉,瞥了眼依舊沉默的鬱衎,站出來道:“可那個黃燁辰是我抓到的,還是我以身作餌才把他引出來,不應該交給我處置嗎?”
竇元彰一滯,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兒,這才重新看向鬱衎:“鬱會長這位是?”
“哦,是妖管會的新成員,叫她小蘭就行。”
竇元彰微微頷首,笑容滿麵地轉回來,還沒說完就被葉菲搶斷:“難道我們妖管會出了大力氣,最後連個犯人也不能帶回去嗎?”
竇元彰又是一滯,這一次他停頓了很長時間,才慢慢道:“……自然是能帶回去的。隻是……”
“隻是什麼?”
見這外表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瞪著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竇元彰終於是說不下去了。從外表上說,他幾乎都能當她爺爺了,而且對方小姑娘說的也沒錯,這次黃燁辰被抓的確是他們妖管會花了功夫,反倒是聯盟這邊,隻有一個年輕的趙曉在這兒,還沒出過手。
也不能怪他們,誰知道這件事會扯上黃燁辰呢,又有誰知道黃燁辰這麼沉不住氣,被人一勾就出來了。
竇元彰一時間都忍不住在心裡唾棄了一番黃叛徒,心道你不是很能躲麼,你都躲過了聯盟和妖管會五六年了,怎麼這次栽在一個妖怪幼崽身上。
算了算了,妖管會要人就給他們吧,大不了後麵再想辦法要回來就是了。
作出決定,竇元彰就收拾好了心情,重新笑起來:“沒什麼,那就辛苦你們了。我會向沈主席解釋清楚的。”
……
等妖怪和除妖師們商量得差不多走出房間的時候,外麵警察們也完成了第一輪問話,葉菲觀察了一下,發現在場的人都沒有了剛開始的驚慌,個個神情鎮定,看眼神還有點殘留的恍惚,看來那種遺忘符不僅能掩藏記憶,還能放鬆心情。
那位唐隊也在大廳裡,見鬱衎等人要走,二話沒說就示意門口的兩個警察放行。
隻是剛走到門口還沒出去的時候,身後突然鬨了起來。
女人尖細的嗓音像是鐵釘劃在玻璃上,刺得人頭皮發麻:“我沒有說謊!我真的看見了!我真的看見好多骷髏架子趴在窗戶上!其中一個還在對我笑!!!”
葉菲回頭,隻見坐在女人對麵拿筆記錄的警察滿臉無奈:“你都說了是骷髏架子了,臉皮都沒了還怎麼對你笑?”
正在尖叫的女人一呆,似乎覺得這位警察說的很有道理。
警察剛鬆了口氣,旁邊始終把臉埋在自己父親肩膀沒吱聲的小孩卻在這時抬起頭,大哭起來:“我也看見了嗚嗚嗚好可怕好多骨頭嗚哇哇哇!”
聞言剛停下來的女人也再次叫了起來,最後警察不得不又給一大一小多灌了三杯水,這才安靜下來。
除了葉菲和鬱衎,其他人都以為這對母子是被昨晚一晚上的經曆給嚇到了,沒人放在心上。
倒是葉菲被那位警察的話提醒,抽了個空悄悄提醒鬱衎:“現在正常人死了都是燒成骨灰,哪有那麼多新鮮的骷髏。”
鬱衎早就考慮過這件事:“有傳言,傀儡師被逐出聯盟前,就在嘗試拿活人煉丹,采用的方法是某種生割肌骨的歪門邪道。”
既然當時還在聯盟裡,傀儡師就這麼喪心病狂,逃亡後他隻會更瘋狂。每年失蹤的人那麼多,誰知道其中有幾成被傀儡師拿去煉丹用了。
這些話鬱衎沒說出口,但葉菲已經心領神會,瞥了眼被牧廖抗在肩上的人她心道,自己還是手下留情了。
牧廖這次過來開了那輛商務車,幾人上車後,把兩個木頭人偶和黃燁辰往最後一排一丟,其他四人在前兩排坐定。
牧廖發動車子之後,原本悠閒的夏茶就不自在起來。
他坐在葉菲旁邊,身上跟長了虱子一樣坐立不安,一分鐘換一個姿勢。
等他換成單手托腮的沉思者時,葉菲受不了了:“你就那麼怕那個楚夷嗎?他有那麼可怕?”
夏茶渾身一僵,難以置信地瞪著她,想到了什麼,又瞪向前排副駕駛座上的鬱衎:“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鬱衎正閉目養神,聞言頭也不回,眼也不睜:“我又沒說錯。”
夏茶嘴角狠狠一抽:“錯!大錯特錯!我不是怕楚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