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植父親的事, 讓蘭瑞莎想起了自己:同樣被人類捕獲,同樣失去了自由。
隻是這份失去自由的憤恨,在蘭瑞莎這裡是被當做苦果自己咽了下去, 而白植的父親和母親卻將這份憎恨傳遞給了白植。
問題是,白植他不僅僅是聽了彆人的轉述, 對此感同身受, 他是直接繼承了白植父親那份相關的記憶……
蘭瑞莎突然覺得鳳凰這種會將自己臨死前印象最深的記憶傳遞給孩子的特征,實在是太……變態了。
比古龍的傳承記憶變態的多。
情感這種東西到底是怎麼來的——不正是來自記憶麼。
白植既然繼承了他父親被背叛的那段記憶, 他母親自殺前的回憶, 自然而然就繼承了他們的怨恨和憤怒。
而且因為他是妖怪,壽命漫長, 這種怨憤也伴隨了他長達千年……
“其實……”蘭瑞莎低頭望著腳下櫻桃木的地板紋路,小聲囁嚅著, “不是所有人類都這樣的。”
並非所有人都會做出如塞繆爾或者如那個方士的選擇,不同的人在相同的境況下往往會有不一樣的行動。
人形是很複雜的東西。
就像人類除妖師裡,既有黃燁辰羅建成那種人,也有趙曉和康樂他們。
她比白植幸運的地方在於, 她不僅遇見了前者, 也認識了後者。
更關鍵的是,蘭瑞莎她曾經也是一名人類。
所以她知道人能有多好, 人也能有多壞。
所以的所以, 她對白植的那句話不能完全認同。
白植已經從她的話裡聽出了這層答案。
他冷笑一聲, 漂亮的青藍色瞳孔裡蘊含著冷光, 像是劍鋒上的一抹反光, 又像是深海中的一塊堅冰:
“執迷不悟。”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蘭瑞莎原本在他麵前還有種莫名的心虛——一聽這話,反而來了氣勁,撇撇嘴:“你不也是……”
“你說什麼?”白植麵色更冷。
正好蘭瑞莎對他的治療也到了最後一步,她乾脆加大了龍火的輸出,強行逼著那最後一縷戀戀不舍的魔氣從白植身上脫離。
突然加大的劑量讓後者悶哼一聲,不過冰封起來的表情倒是因此動搖出一絲縫隙。
蘭瑞莎趁機抓住那道縫隙,強行掰開。
她挺直腰板,大聲回答:“我說你也執迷不悟!”
白植搭在高背椅扶手上的右手猛地一握,手心裡竄出一絲白焰,將那塊雕成卷煙草紋的桃花心木燒成了灰燼。
灰黑色的碳屑從白植手指縫隙間漏下,掉在地板上,堆成一小堆黑灰,順帶著將白植的手指也染黑了一塊。
白植本人卻若無所覺,一雙眼睛死死瞪著蘭瑞莎。
蘭瑞莎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理直氣壯:“本來就是嘛!幾十億人口,怎麼可能個個都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朋友!你這是偏見!”
白植怒極反笑。
蘭瑞莎不理他,繼續道:“再說了,就算出了一個黃燁辰又怎麼樣,妖管會和聯盟不也還在合作麼。鬱衎他們也沒有像你一樣,對所有除妖師都有意見啊。”
“那是他們愚蠢!”白植重重一拍扶手,站起了身。
在他起身的那一刹那,那張高背椅瞬間四分五裂,變成了十幾塊落到地板上。
白植居高臨下地俯視蘭瑞莎,嘴角的弧度能讓佛都火冒三丈:“你現在也和他們一樣蠢。”
“……”
……
“砰”的一聲,一扇實木門被猛地推開,用力過大,直接撞在了牆上又反彈回去。
蘭瑞莎再一次用腳踹開反彈回來的房門,怒氣衝衝走進客廳。
每一步都踩得無比用力,全當她踩的這些不是木地板,而是某人的臭臉。
竟然說她蠢?
白植竟敢說她蠢?!
真是氣死她了!
他才是最蠢的那個!笨蛋!白癡!傻瓜!充滿偏見的混蛋!
早知道她就不救他了,反正他有沒有感染魔氣都很討厭!
而且他不僅罵了她,還順帶著把整個妖管會包括鬱衎都罵進去了。
是是是,他們都愚蠢,就他最聰明了。
他怎麼不乾脆把所有人類都滅了算了。
蘭瑞莎翻了個白眼,也不管走在她身後的男人到底看不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