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沒落後,柳紜娘便放緩了腳步,五十歲那年,她將手頭的生意都交給了齊采緲,自己則開始遊山玩水。柯北宇始終伴在她身側。
從一開始,柳紜娘就沒有強留柯北宇,允了他隨時可離開。
後來見他不走,還催促過幾次。不過,每次柯北宇都拒絕,且之後的幾天好像還在生悶氣。漸漸地,柳紜娘也就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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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純白的屋子裡,桌椅齊備,麵前含笑站著位熟悉的麵孔。
柳蕙心衝著她一福身:“采緲跟她爹學了一肚子三從四德,性子太弱。多謝你幫我護住了她,還教會了她護住自己的本事。”
語罷,整個人漸漸消散。
與此同時,桌上的瓷瓶似乎裝了點東西。
從頭到尾,柳蕙心都沒有提及齊家如何,應該是早已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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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睜開眼,柳紜娘就發現自己腰酸背疼,是那種在硬的地方靠得太久的疼痛。
睜開眼,屋中桌椅陳舊,少見鮮亮的顏色。她自己身上一身布衣,手中還拿著繡了一半的料子,剛一動彈,繡花針紮入指間,疼痛傳來,她徹底清醒過來。
正想接收記憶,門被人從外麵撞開,走進來一個身量修長的年輕男子:“娘,你的那塊玉佩給我,再給十兩銀子。”
他邊上伴著個年輕婦人,容貌姣好,此時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娘,李家壽宴,咱家可不能太失禮。”
觀兩人相處,應該是夫妻。
哪怕每個地方這銀子能買到的東西不同,可銀礦向來稀缺,十兩銀子能買的東西都挺多。柳紜娘哪怕沒有記憶,也知道憑著這家的條件,十兩銀子不是小數。
可這年輕男子說得輕飄飄,仿佛像十個銅板似的。
“這麼大的事,容我考慮一二。”
她不敢說太多,怕暴露自己。
年輕男子不滿,卻也沒有糾纏:“我就知道你會不答應,我去找爹。”
說著,一陣風般刮了出去。
邊上的婦人欲言又止:“娘,我知道你舍不得那玉佩,可咱們收了人家的禮,就得還禮啊,您彆倔,否則,等爹回來,怕是要生氣……”
柳紜娘板著臉看她,直把她看得不自在,沒多久就落荒而逃。
聊城是雲國轄下繁華的府城之一,原身張滿月就出身在聊城一個普通百姓之家,爹娘都是給人做工為生,她頭上還有個哥哥,家中不算富裕,爹娘對她還算疼愛。可家中實在不寬裕,她從小到大沒少乾活,長到十二歲,就開始出工。
十五歲那年,嫁給了就在兩條街外的葛家長子葛根。
葛根之前娶過妻子,隻是在妻子生下長子後不久就和離而去,聽說是倆人時常吵鬨,日子過不下去。張滿月會嫁,純粹是當時形勢所逼。
嫁人之後,一開始日子過得還行,張滿月本因為會這樣平淡一生,卻沒想到那個已經和離了的女子會繼續影響葛家人。
她的悲劇,也是因此而起。
門被人推開,葛根大踏步進來,一臉不悅:“我聽說,你不願意拿銀子出來給鬆雨準備禮物?”他強調道:“就在上個月,咱們剛收了她送來的鎏金首飾。那麼一整套首飾,價錢可不便宜,親戚之間講究禮尚往來,你摳也要摳對地方。”
是的,所有葛家人眼中,張滿月扣扣搜搜,從來都不夠大方。
柳紜娘撐著下巴,閒閒道:“那鎏金首飾誇張得比我的手還大,拿去唱戲差不多,正常人,誰戴得出來?”
葛根訝然:“那樣貴氣的首飾,你看著也舒心……”
“也就隻剩下看著賞心悅目一個用處了。”柳紜娘似笑非笑:“依我看,那玩意兒是彆人送她的,她自己留著占地方,便把咱們家當做收破爛的,直接送了過來。”
“你這是什麼話?”葛根大怒,拍著桌子道:“人家好心好意,你怎能這樣揣測?”
柳紜娘也拍桌,且動靜比他更大:“也不看看咱們家什麼模樣,配看好東西麼?還拿十兩銀子來換,這種親戚我走不起!”頓了頓,又道:“還想要我的玉佩,你們父子趁早死了心。”
葛根怒瞪著他。
柳紜娘瞪了回去:“你還想打人不成?”
“家裡的銀子都是我賺的!”葛根沉聲道:“這一次她婆婆生辰,咱們就得拿出一份像樣的禮物。我不是跟你商量,隻是告知於你。”
他說著話,自顧自走到了床邊,伸手一扣,打開了個暗格,從裡麵掏出兩小錠銀子,轉身就走。
“銀子是你賺的沒錯,但我幫你操持家務,照顧家中老小,讓你無後顧之憂。你要這麼說話,那咱們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柳紜娘攔在他麵前:“廣平媳婦有孕,需要銀子補身,廣玉的嫁妝也要籌備,廣興他還生著病……你這些銀子自家都不一定夠花。要是拿去送了人,咱家往後怎麼辦?”
“我會想法子。”葛根繞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