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煮熟了的鴨子,已經嘗到了美味。怎麼能讓它飛了?
於是,周家就想再選一個女兒送過去。但是,周冬雲今年快四十,她等一下,最小的妹妹都已二十,早已嫁做人婦。再往底下,就隻能往下一輩選了。
再是商戶人家,也做不出姑侄倆同侍一夫的事來。於是,就有了接周六娘回來的事。
那邊嚴實滿臉複雜,柳紜娘坐在一旁,也將事情聽了個七七八八,總算弄清楚了這裡麵的原委。
祖孫三人出酒樓時,嚴實已經有些醉了,走在路上釀釀蹌蹌,柳紜娘扶著才沒有摔倒。
這種事情確實挺讓人鬱悶的。嚴實睡了一日,總算緩了過來。
既然知道了原委,嚴實便不想多留了。周六娘還不知道雙親接她回去的緣由,就已經放棄了嚴家。如今知道自己即將做富貴人家的夫人,就更不可能回頭了。
至此,嚴實已經有了退意。
柳紜娘不太想回,當初苗青鳥嫁進門時,嚴家是富戶,後來越來越落魄。如果嚴家能越來越好,她應該挺欣慰。所以柳紜娘打算留在城裡做生意,也能幫助更多的人。
這幾天,嚴實帶著女兒閒逛,買些鎮上沒有的小玩意準備帶回去。柳紜娘則在琢磨著做生意的事。
這整個縣城裡最多的就是山,肥沃的土地很少。大部分都是山上的薄地,因此,每家都有大片大片的地,但卻隻能保證自己不餓肚子。
這樣的地方,如果種果樹或是甘蔗,應該能行。
柳紜娘手頭的銀子有十幾兩銀子,在高山鎮上很多,可想要買地,就實在不夠了。她已經想好了,乾脆拿這銀子去買荒山。
買下一大片,應該還能有點餘錢請長工乾活。
她想著這些,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見前麵的父女倆被人攔住,且嚴實臉上的笑容早已不在。
攔住二人的是一架玫紅色馬車,看起來頗為貴氣。而那個乘馬車中探出頭來的女子,不是周六娘又是誰?
“去邊上的茶樓,我有話跟你們說。”
嚴實垂下眼眸:“娘,我們再去一趟。”
看看她想說什麼?
如果她後悔的話,他也願意接納她……不隻是因為彩雲這些天夜裡經常叫娘,也因為他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他願意給她一個機會。
進了茶樓,夥計一路帶著幾人上二樓。
等到門關上,屋中就剩下了幾人。周六娘摸了摸彩雲的臉:“雲兒,你冷不冷?”
春寒料峭,中午還好。早上和晚上都挺冷,這會兒陽光初綻,還不算溫暖。彩雲的身上裹著一件小披風,頗為可愛。她看到母親後,瞬間就忘了方才的愉快,忍不住哭了出來:“娘,雲兒好想你。”
周六娘心裡泛起一抹苦澀,從頭上拔下一支銀釵:“這個拿著。讓你爹爹給你買好吃。”
聽到這話,嚴實心裡的期待儘去,冷聲道:“彩雲,咱們不能要彆人的東西。”
孩子敏感,最能分清楚大人是否真的生氣,聽到父親的話後,她急忙將東西塞悔讓母親手中:“我不能要。”
周六娘有些惱,瞪著嚴實:“我是孩子的娘,我想給她東西,誰也攔不著。”
“她是我女兒,你就算給了,稍後我也會從窗戶丟下去。”嚴實板著臉:“不信你可以試試。”
夫妻倆對峙,寸步不讓。
良久,周六娘率先敗下陣來,她摩挲著那枚銀釵:“阿實,我們回不去了。看在多年的情誼上,你能放過我嗎?”
嚴實訝然:“我都放你走了,也沒有來打擾你。你還要我如何放過?”
周六娘自小就會討巧賣乖,到了嚴家後,很得長輩喜愛,也贏得了嚴實的疼愛,夫妻倆成親之後,一直都是嚴實放低身段哄著她。那時候她就頤指氣使,如今成了周家女,她自然愈發不客氣,不耐煩道:“你跑到這城裡一呆那麼多天,再厚的家底也經不起你這麼揮霍。娘也不是那大方的人,若不是為了我,那是為了什麼?”
嚴實不客氣道:“我樂意來轉轉,關你屁事。”
回到周家後,周六娘刻意讓自己溫婉一些,從來不說粗話。聽到這一句,心裡格外不適,她一臉失望:“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言下之意,好像嚴實是多不堪的人一般。
嚴實見她不回頭,徹底死了心。聽到這話,上下打量她一眼,用同樣的語氣道:“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周六娘:“……”總覺得自己被嘲諷了。
她是哪樣的?
既然做不成夫妻,周六娘這般無賴,嚴實自然再也不會客氣,道:“這街又不是你家的,我愛來就來,誰也管不著。你這多管閒事的毛病要是不改,就算嫁得好,也……”
他搖搖頭。
周六娘還沒嫁呢,就聽到他這話。雖說話沒說完,可那語氣已經足夠補齊他咽回去的話意。
她嬌斥道:“嚴實,你彆太過分。”
嚴實冷笑:“我好怕哦。”
周六娘突然發現,這個男人不再寵自己之後,變得不可理喻。她看向邊上的柳紜娘:“娘,可能你們還不知道,我已經定了親事。再過一個月,就會嫁去餘家做夫人。”她伸手指了指斜對麵的一家瓷器鋪子:“那就是他們家的生意之一。”
她又拉過彩雲的手:“等我過得好了,也不會忘了孩子的。阿實正在氣頭上,你幫我攔著他,彆讓他做傻事。”
“我覺得阿實挺好。”柳紜娘擺了擺手:“如果你找我們來,是想炫耀你嫁得有多好,大可不必。你既然已離開了我嚴家,那咱們就是陌路人。日後在街上看到,最好還是裝作不認識。”
聽著前婆婆嫌棄自己,周六娘心頭堵得慌。
“你們趕緊回鄉下。”
嚴實斥道:“不關你的事。”
“不回了。”幾乎是在嚴實開口的瞬間,柳紜娘就出聲了。
母子倆對視一眼,嚴實心下疑惑,卻按捺住了,沒有當場問出口。
周六娘眉心蹙起:“你二人想做甚?”
“我覺得阿實有句話說得對,你確實挺多管閒事的。我們愛搬來城裡住,跟你有何關係?”柳紜娘滿臉嘲諷:“難道你以為我們母子還會聽你的話?你當你自己是誰?”
周六娘麵色難看。
“隨便你們。”她撂下一句,煩躁道:“總之,你們不許去找我的麻煩。彆怪我沒提醒你們,如果你們膽敢毀了我的親事,周家不會放過你們。”
語罷,起身拂袖而去。
流水般順滑的裙擺劃過門檻,很快消失在了轉角處。嚴實收回視線,好奇問:“娘,我們若是不回,以後住哪?又以什麼為生?”
這裡是繁華的內城,隻看得到遠處的青山。柳紜娘笑著道:“我想好了,咱們得多買地,然後雇人乾活。”
嚴實訝然:“縣城的地可不便宜。”
如果說鄉下的地他們母子倆傾儘家財還能換得四五畝,那這城內的地他們連一畝都買不起。
柳紜娘伸手一指遠處:“我們買到那裡去。”
荒山是無主之物,也就是說,那是屬於朝廷的。柳紜娘說乾就乾,拉著父女二人直奔衙門,很快就在高山鎮到縣城這一路上買下了大片荒地。
拿著地契,嚴實一臉茫然。
難道他要和母親去開荒嗎?
可那樣的地,能種出來東西嗎?
“走,咱們去城裡轉一轉。”苗青鳥的記憶中,好像有幾種作物的種子挺不錯。柳紜娘打算轉一轉,萬一買著了,可要省不少事。
最近正值春耕,內城賣糧種的人少。到了外城,尤其是靠近城牆的那幾條街,賣種子的人就挺多了。
母子倆退了客棧的房子,打算搬去外城時,又被人給攔住了。
麵前站著的是一身華服的中年漢子,渾身上下打扮的挺貴氣,臃腫的腰足有兩個人那麼大,迎上二人後,道:“我有些事,想跟二位打聽一下。”
說著,探出了手來。
柳紜娘:“……”想要。
她如今正是缺銀子的時候。
可再缺銀子,也不能什麼銀子都拿。她打量了一眼麵前的富貴老爺,眼神在她手的扳指上一掃,立刻就猜到了男人的身份……周六娘那個便宜夫君。
不對,是未婚夫才對。
她不欲多說:“就在這裡講吧!”隻看這人居高臨下的態度,柳紜娘就先對他伸出了幾分不喜,回頭衝著兒子以邊上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悄悄話。
“我們母子倆鄉下來的,可不能隨便跟人走,萬一被人騙了怎麼辦?”
餘家主氣得抖了抖嘴角。
他在這城內多年,誰見了都得給幾分麵子,還是第一回有人說他是騙子。
兩人說得煞有介事,實在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