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老爺年近不惑, 生意場上打滾多年,也不是那愛生氣的小年輕。哪怕母子倆這話不中聽,他也並不生氣, 甚至連臉色都未變。
“二位,我是很有誠意的。”
嚴實在知道了周六娘的去處,也確定她沒有回頭的想法後,就再也不想和她扯上任何關係。
自然也就不願意和他的未婚夫多了。
“我們不認識, 鄉下人沒見過世麵。和老爺無話可說。”嚴實說著,抱起孩子就要走。
餘老爺人都到了這裡,自然是不甘心的。再次出聲阻攔。
柳紜娘倒是不著急, 慢慢和他周旋。如果周家人知道有人糾纏她們母子, 一定會趕過來。
果不其然, 兩刻鐘後,有玫紅色的馬車停在幾人跟前,從裡麵走出來一位貴氣的夫人。
“萬遠, 好巧。”
出來的這位夫人已經年近六旬, 頭發花白, 眉眼間透著一股精明之態。
餘老爺看到她, 扯出了一抹笑,又深施一禮:“嶽母。”
母子倆沒見過這位夫人, 但見二人的相處和稱呼。已經猜出來了她的身份。這位應該就是周家如今的夫人, 也就是周六娘的嫡母。
“這倆人是誰?”
餘老爺麵露尷尬,他再想打聽未婚妻身上的事, 也不能當著周家人的麵。尤其還是一手撮合這門親事的嶽母。他勉強笑了笑:“隻是兩個路人。”
周夫人肅然道:“我看他們麵露為難, 咱們再富裕,也不好勉強人家,還是讓他們走吧。”
一錘定音。
餘老爺也沒強求, 含笑應了下來。
祖孫三人這才得以離開,柳紜娘走得緩慢,剛轉過一個街角,玫紅色的馬車追了過來。
“你二人站住。”
語氣不容反駁。
柳紜娘假裝沒聽見,抬步繼續走。邊上的嚴實腳下頓住,見母親仿若沒聽見一般,他福至心靈,便也不再停留,還笑著從懷裡的孩子道:“彩雲,餓了嗎?”
縣城裡各種吃食挺多,彩雲眼睛一亮:“餓!”
“我爹爹去買東西給你吃。”嚴實聲音柔和。
還沒走幾步呢,身後一個婆子的聲音又起,這一回帶上了先斥責之意:“嚴夫人,我家夫人想找你們問話。”
柳紜娘這才回頭,一臉恍然:“原來是叫我們嗎?”她轉身走了兩步,解釋道:“我剛才倒是聽到有人喊,正想回頭呢,又想起來我們母子在這城裡非親非故,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肯定不會有人喚我們……你家夫人是誰?找我們有何事?”
周夫人麵色嚴肅:“你上來。”
柳紜娘走近了兩步,卻沒有上馬車的意思:“說吧,我聽得見。”
周夫人再次強調:“我讓你上馬車。”說這話時,麵上已然不悅。
“我又不是你的下人。”柳紜娘轉身就走:“我也不欠你的,不說算了。”
“站住!”周夫人怒斥:“六娘跟我提起過你們。”
聽到這一句,走了幾步的柳紜娘半信半疑:“你就是接她回來的人?”
“我是她母親。”周夫人麵色依舊不太好:“有些話想'囑咐你們。”
“那太好了。”柳紜娘回到馬車旁,一把拽住周夫人的手:“我幫你養了那麼多年女兒,雖說是我自願。但你總得給些謝禮吧?”說著,她上下打量麵前的周夫人和馬車裡的情形:“看夫人穿戴這般講究,家中應該挺富裕的。那你的女兒也就是千金小姐,我救了千金小姐一命,又養她多年,夫人要如何謝我?”
頓了頓,她又道:“我們鄉下人,最喜歡的就是真金白銀。夫人,現在六娘要回家,我攔都攔不住,但我養她一場的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果然是貪得無厭的鄉下人,周夫人眼中閃過一抹厭煩:“銀子可以給你,但是你們得離開這裡,一輩子都不要再到城裡來。”
“憑什麼?”
這一回出聲的是嚴實。
雖說他知道妻子的離開和麵前的婦人沒多大關係,可到底是她引誘的,他心裡難免遷怒。
心裡不悅,語氣你就帶了一些。
周夫人麵色一沉,邊上的婆子立刻訓斥:“敢對我家夫人不敬……”
柳紜娘不想聽那些難聽的話,打斷她道:“你待如何?這天底下是有王法的,我可不是周家的下人,你們既然有求於人,那說話最好客氣一些。”
“竹心,退下。”周夫人眼神中滿是嘲弄:“我還沒見過這麼牙尖嘴利的鄉下人呢。以前總聽說鄉下人純樸,現在看來,傳言果然不能儘興。”
她有些煩躁,直言道:“隻要你們答應,從今往後再也不來縣城,這東西就是您的。”說著,掏出一個荷包,扔在了母子二人麵前。
從眼神到語氣,滿滿的鄙視。
柳紜娘垂眸看著麵前的荷包:“既然不想給,那邊不用給,我們又不是討飯的。”她轉身看著嚴實:“兒子,我突然覺得住在內城也挺好,咱們再去住上幾日。”
周夫人沒想到這對母子如此,不給自己麵子。自己一露麵,他們難道不該誠惶誠恐嗎?
她氣得麵色鐵青:“若你們非要住,那便住吧!”
語罷,縮進了馬車裡。
母子倆回到客棧,就見客棧掌櫃一臉為難:“夫人,咱們客棧已經住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