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娘低著頭:“我空著手來,實在是失禮。”
孫母擺了擺手:“我家是不寬裕,但也不會缺你這一口肉。拿回家去吧。”
“我沒有家了。”周六娘眼圈泛紅:“大娘,您彆趕我走。”
孫母:“……”差了輩了!
苗青鳥得叫她舅母,她怎麼就成了周六娘的大娘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女人已經鐵了心要跟著兒子。她沉聲道:“六娘,這沒外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納妾那是大戶人家乾的事,我們家窮,勉強夠一家人吃喝,一來養不了多餘的人。二來,你是晚輩,你四表叔就算是在外頭找,也不應該和你有什麼……你呢,也彆怪舅婆說話難聽,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還年輕,等你年紀稍微大點,懂事了,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
她擺了擺手:“你走。”
周六娘對此並不意外。
誠如孫母所說,孫家的人多,或者說特彆多。不可能養一個外人,她歎了口氣:“當初我和四富之間……那都是過去的事,我回周家後,就決意忘了這一切。可是,是表嬸不放過我,她揚言要把那些事告訴周家,我隻能給她銀子。”
“周家人因為此事放棄了我,直接把我攆了出來。錯事是我自己做的,我不怪誰。你們不收留我,我也能理解。但是,表嬸從我那拿走的銀子得還給我。”
孫母:“……”
她突然想起來了昨天周六娘說的有二十多兩!
那麼大的一筆銀子,在這個鎮上,小院都能買兩個了,興許還能買仨。
她皺了皺眉:“可她說沒有拿你的銀子。有沒有借據之類的憑證。”
“我有人證!”周六娘沉聲道:“彩雲她奶當時就在隔壁。親耳聽到了的。”
孫母沉默了下,道:“她巴不得把你甩到我孫家來,為你說幾句話也是可能的。”
這就是耍無賴了。
周六娘強調道:“這是真的。”她看向四房的屋子:“咱們都不是外人,你們家什麼情形我也聽說過。如今還沒分家,都是您當著家,他們幾房手中的私房,最多就是幾枚銅板。犯不著為了這個大晚上的吵架。”
孫母啞口無言。
她窮了一輩子,也苦了一輩子,這麼大一筆銀子放在麵前,很難不動心。要不是看在五個孫子孫女的份上,她都有種換兒媳的想法了。
不過,這念頭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且不說後娘進門幾個孩子一定會受苦,就老四和周六娘這關係……要是做了夫妻,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她沉默了下:“我去找你娘問一問。”
周六娘不樂意,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前婆婆的冷血,萬一錢婆婆為了收拾自己不肯說出實情怎麼辦?
她出聲阻止:“把人請來,咱們當麵說清楚。”
孫母去找人,其實有點私心。她想著在路上和苗青鳥商量一下,就說不知道借銀的事……反正,苗青鳥恨透了周六娘,應該很樂意看她露宿街頭。而不是看她拿著大筆銀子過滋潤的日子。
“我去請。”
周六娘有些心慌:“我跟你一起。”
孫母:“……”這丫頭要不要這麼精?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嚴家,柳紜娘看到她們,好奇問:“有事?”
周六娘率先開口:“大娘,昨天你說聽到了表嬸問我借銀子的事,對麼?”
“對!”柳紜娘頷首。
眼看周六娘神情放鬆,眼神裡滿是喜色。她補充道:“但到底借了多少,有沒有你說的二十多兩,我卻是不知道的。”
周六娘笑容僵住。
她就知道,前婆婆不會這麼好心。
孫母心下一動,覺得這裡麵大有可為。最近孫家出了不少事,兩人就站在門口,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人悄悄往這邊觀望。她提議道:“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去我家裡聊吧!”
柳紜娘站在門口沒動。
周六娘麵露哀求:“大娘,還請你看著彩雲的份上實話實說,幫我這一次。求你了。”
柳紜娘緩步出門,一路上沉默不語。
周六娘還想再勸幾句,孫母不客氣道:“你閉嘴。否則,稍後我該不信青鳥的話了。”
一路無話。
孫家院子裡,孩子們已經被打發走了,院子裡就是四兄弟和其妻子,孫父蹲在一旁抽著旱煙,煙霧繚繞間,一臉嚴肅。明顯心情不愉。
趙氏坐在屋子門口,看著遠處的天空,似在發呆。
孫四富負手踱步,仿佛靜不下心來一般。
看到三人進門,大兒媳急忙上前將門關上,將所有窺視的目光擋在門外。
周六娘看著負手踱步的男人,道:“今早上大娘讓我走。你怎麼說?”
孫四富有些尷尬:“六娘,我倒是想照顧你……”可他們不願意,我也沒法子。
未儘之意明顯,隻要是不傻的人都聽得出來他的為難。
柳紜娘嘲諷道:“原以為你是個聰慧的,沒想到蠢成這樣。這什麼眼神?”
挑的什麼男人,毫無擔當!
孫四富麵色乍青乍白:“表嫂……”
“彆跟我說話。”柳紜娘嗬斥道:“當年阿實他爹在的時候沒少照顧你,你就是這麼報答他的?他要是泉下有知,怕是棺材板都要蓋不住了。”她又看向孫家的其他人:“當年我爹娘沒少接濟你們,那幾年旱災,要不是嚴家借娘,你們早餓死一片了,孫四富竟然乾出這種事,那是忘恩負義,畜牲不如。”
其他人都覺得挺冤枉,他們是沒打算記恩,更沒打算報答,但也沒想過要對不起嚴家啊。
男人們不好開口,幾個妯娌紛紛出言解釋,這種人七嘴八舌,意思就一個:畜牲是孫四富,和他們無關!
孫四富尷尬得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當初他和周六娘來往時,壓根沒想過事情會鬨出來。
趙氏恨男人對自己不忠,但他是孩子爹,她沒想讓他難堪。出聲道:“表嫂,今日找你來,就是想讓你幫我做個證,當初我問周六娘拿銀子,她就隻給了一點……壓根沒有她說得那麼多。”
昨日,當著眾人的麵,苗青鳥已經承認看到二人見麵,有聽說兩人借銀,趙氏仔細思量過了,如果不承認,大概不能取信於外人。
再有,她也回想過,當時她並沒有說自己拿了多少東西。死不承認就對了。
柳紜娘還真不知道。
趙氏先把銀子拿走了她才進去訛詐。後來周六娘送給她二十兩,那麼,給趙氏的一定隻多不少。
周六娘咬唇道:“我給了你十兩銀錠,還給了你兩樣首飾。足有二十多兩!你把那些東西還我,我即刻就走,往後餘生,都再不會出現在你們麵前。”
趙氏挺希望她不出現,但也不想把銀子還回去。否則,她之前受的那些委屈算什麼?
她淡淡道:“沒有你說的這麼多。還有,那些銀子你勾引我男人後,給我的補償。”
周六娘:“……”
這男女之間暗地裡苟且,吃虧的永遠是女人。她都沒要補償呢,孫四富好意思要嗎?
那時候她怕毀了名聲,怕周家夫妻知道這事後放棄自己。走到如今這一步,名聲已不存在,周家也不再管她,她便再無顧忌。
事實上,這筆銀子是她最後的退路。如果拿不到,往後半生,她隻能吃苦。
“我沒有勾引他。”周六娘沉聲道:“當時我之所以願意妥協,是怕你胡說八道。現在我已不怕了,你要是願意,儘管去周家麵前說我的不是。你彆說我勾引你一個男人,就算說我勾引了這全鎮的男人都行。”
趙氏:“……”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她再次道:“那銀子是你送給我的。”
周六娘反駁:“是我借給你的。”她側頭看向柳紜娘:“大娘都聽見了的。”
趙氏皺了皺眉:“表嫂,若是沒記錯,你當時是住在郊外的,為何剛好在那隔壁?”她懷疑的看著周六娘:“你們倆故意的算計我?”
“你想多了。”柳紜娘麵色淡淡:“當時我就想知道,她憑什麼要受你威脅。然後我就知道了她和孫四富之間的奸情,其實,我挺懷疑彩雲的身世。”
聞言,趙氏麵色大變。
孫四富也看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