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實正在院子裡跟女兒玩捉迷藏, 本來挺高興的,可在看到這個便宜表舅之後,好心情頓時消失無蹤, 板著臉道:“有話就在門口說, 家裡不方便待客。”
孫四富見他這般冷淡, 也不生氣, 冷笑著道:“我倒是無所謂, 這事情在哪裡說,隻是,怕你丟臉。”
語氣意味深長。
嚴實見他有恃無恐, 仿佛口中的事兒真的會讓嚴家丟臉, 這才側身讓開。
孫四富擠了進去, 眼神在院子裡搜尋,越看越滿意:“你們這新宅子的木料不錯啊。這麼大的院子,就你們祖孫三人住,有些太浪費。把你們鎮上那個給我住吧!”
這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氣著了嚴實, 他又有些好笑:“你這臉皮也忒厚了, 怎麼張得了口說這種話的?”
孫四富側頭看他:“阿實, 我跟你娘……”他笑意盈盈:“你爹走了那麼多年, 你娘一個人寂寞, 所以找上了我。我們倆之間……”他嘿嘿一笑:“她再年輕幾年, 我還能給你添個弟弟。”
是可忍,孰不可忍。嚴實捏著拳頭,狠揍了過去。
孫四富說這番話就早有準備,見狀急忙往後退,大聲道:“你娘被我藏起來了,隻有我才找得到她。你再敢動手, 就等著給她收屍。”
嚴實氣得渾身發抖。
他不太信孫四富的話,但又怕萬一。他不能失去母親,也不能讓她有危險。
他深呼吸幾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她在哪?”
孫四富笑嗬嗬:“你可以回去找,我也不要多,給我二十兩銀子,我就讓她回家。你放心,我和她之間好歹有段露水情緣,我不會讓她出事的。”
嚴實聽到“露水情緣”,簡直忍無可忍,又出手揍人。
孫四富卻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把菜刀,放在自己脖頸上。再次後退:“你再過來,我就死。反正有你娘墊背,我這輩子不虧!”
一副無賴模樣。
嚴實咬牙切齒:“我沒有那麼多銀子。”
“都不是外人,先給我八兩就可!”孫四富已經打定主意,回頭就和苗青鳥生米煮成熟飯。不怕她不聽話。
事實上,他還恨自己之前蠢,沒早點想到這個法子。
八兩銀子於嚴實來說,倒也拿得出來,他心底半信半疑,不太相信母親被他抓了,但看麵前的人底氣十足,又不敢不信。
孫四富坐在邊上的椅子上:“你讓人去高山鎮找你娘。我可以等你兩個時辰。”
嚴實迫不及待的去了對麵的村裡,請了有牛車的人去高山鎮打聽。
一個時辰之後,牛車回來,帶回來的消息卻不太好。
今兒一大早苗青鳥的馬車就出來了,但這一路上卻沒有發現人。按理說,從高山鎮過來的這一路,嚴家沒有彆的親戚,就算她要去縣城,也會路過家門口。多日不見,她再忙也該回家一趟。
事到如今,哪怕嚴實不願相信,心裡也明白,母親真的被這個男人製住了。
想到他滿口汙言穢語,話裡話外都說他欺辱了母親。嚴實心裡恨極,狠咬了自己的舌尖,一股疼痛傳來,他才勉強鎮定下來沒有找男人拚命。
現在最要緊的是先把母親找到。
他進了屋中,拿出八兩銀子:“你要是敢不放我娘,回頭我絕不會放過你!”
孫四富順利拿到了銀子,眼睛都笑眯了起來,露出滿口黃牙:“我才舍不得讓你娘受苦。”
嚴實放在身側的手緊握!
*
另一邊,柳紜娘等人走了之後就解了自己的繩子,她當時倒是能阻止孫四富,可想了想,還是任由他把自己綁了。
那個混賬,這周六娘下毒時隻是買藥,且中毒這事……母子倆一口都沒吃,就算是尋著了人證物證,讓二人認了罪。因為他們母子沒有受傷,這罪名也不大。
因此,柳紜娘沒有把事情鬨開。
不過這一次,孫四富綁人是真的,訛詐人也是真的,誰也救不了他!
柳紜娘周身狼狽,她沒有整理,在馬車裡睡了一會兒,然後才不緊不慢的駕著馬車往縣城的方向走。
剛走到離自家不遠處的路上,就看到了意氣風發的孫四富,他哼著曲,腳步輕快。
柳紜娘垂下眼眸,尖叫一聲,狠狠一鞭子抽在馬背上。
馬兒揚蹄奔了出去,直衝著孫四富而去。
孫四富看到馬車過來,覺得有些眼熟,還沒看清嗎?車上的人,他心裡已經先慌亂起來。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馬兒瘋了似的撞向自己。他倒是想躲,可他往左馬上就往左,他再往右,馬兒也往右,簡直避無可避。
加上離得本就不遠,還沒挪兩步,隻覺得一股劇痛傳來,他感覺自己輕得像一片葉子似地飛了出去。然後,狠狠砸在了地上。
砸得他頭腦發蒙,滿腦子隻剩下了一個“痛”字,分不清哪裡受了傷,隻覺得全身都痛,一瞬間,嚎都嚎不出來。
柳紜娘“慌亂”地下了馬車,奔到他麵前時收勢不住,又踩了他兩腳,一時間害得他傷上加傷,成功痛暈了過去。
這人暈了之後就不痛了,柳紜娘又往他傷處捏了兩把,把人弄醒過後,像拖死豬一樣將人拖上馬車。然後,她回到家裡,帶上了看到她後又驚又喜的嚴實,祖孫三人一起去了縣城衙門。
嚴實剛才就想揍人,可因為擔憂母親的安危,隻能生生忍住。這會兒聽到馬車中哀嚎的孫四富,再也不客氣 ,狠踩了他幾腳。
孫四富終於能嚎得出來,他也來過縣城幾次,隱約分辨得出這是去縣城的路。當下覺著,母子倆應該是怕弄出人命帶他看大夫,不止不拒絕,反而還催促他們快點。
柳紜娘回頭看他,眼神意味深長:“我以為你想慢一點。”
孫四富:“……”
他受了重傷,渾身疼痛,讓他幾乎暈厥,可又痛得暈不了,這樣的情形,去醫館自然是越快越好。她這話是何意?
一片疼痛裡,他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可疼痛讓他無暇深思。他閉著眼,聽著到了縣城後外頭的熱鬨。
可漸漸地他發現不對,明明外頭那麼熱鬨,為何馬車還不停下?
不是說縣城裡的醫館很多嗎?走了這麼久,難道還沒找著?
他忍不住道:“隨便找一間……”
“那可不成。”柳紜娘頭也不回:“整個縣城隻此一家,怎麼能隨便找?”
孫四富有些茫然的看著馬車頂,醫館那麼少嗎?
高山鎮就一條街,不是那些赤腳郎中,也有倆大夫呢。
他再也熬不住,扯了扯簾子。可沒人搭理他,小半個時辰之後,馬上終於停了下來,當他以為自己即將得救,卻聽到母子倆對外麵人道:“勞煩小哥把他搬下來,我們母子倆要告狀。”
告狀?
一瞬間,孫四富什麼都明白了,他不停地掙紮著往外挪,想要離開這裡。
沒有人扶他,他挪得格外艱難,下馬車時更是直接滾到了地上。然後……把自己摔暈了過去。
柳紜娘實在狼狽,脖子上還有幾個青黑的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掐的。
衙差急忙稟告了大人。
嚴實今日擔驚受怕,恨毒了地上的人,到了公堂上後,很快把事情說了一遍。
師爺將事情記下,大人看到孫四富暈著,又請了大夫過來診治。
對著犯人,大夫可不會客氣。
沒多久,孫四富又痛醒了過來,迷迷糊糊間,聽到大夫沉聲道:“五臟六腑應該都有受傷,腿骨折斷,不太好治啊……”
最後還歎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