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片漆黑, 汪敏如以為自己會在這院子裡冷到天亮,等到送早飯的人來才會發現自己。
門打開後,她愣了一瞬, 也不管門口站的人是誰,哭著道:“救命。”
“等著吧!”
汪敏如渾身疼痛,已抬不起頭。聽這聲音, 是往日那個時常罵她的婆子。
她趴在地上,隻覺得自己小命休矣。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陣喧鬨聲傳來, 隻聽這腳步聲。就知道來的人不少, 汪敏如心下一驚, 剛看到燈籠中走在最前的月白華服女子時, 心中一片絕望。
怎麼來的人是長公主?
華敏冷笑:“你個賤婦,要不是本宮消息靈通,你就害了我了!”
說著,又是一鞭子。
汪敏如受了很重的傷,根本挪動不得。生生受了這一下,喉嚨腥甜, 心底也愈發絕望。
恰在此時, 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
“住手!”
這聲音熟悉,曾經汪敏如無比厭煩。此時她努力抬起頭, 果然就看到了人群裡最前麵滿臉傲然的顧太後。
麵前這倆都是仇人, 汪敏如也不知道該求誰, 乾脆也懶得費勁。
隨即又想, 自己罪人之身,淪落到這裡冷宮之中,最低賤的宮人都能踩她一腳……本以為此生無望, 沒想到還能見到兩個這般尊貴的人。
她胡思亂想,心底裡還是難免生出了幾分希望。
顧玲瓏既然來了,又是一副阻止長公主的模樣。或許,她命不該絕。
要是因此讓冷宮中的眾人不敢怠慢於她,就更好了。
柳紜娘走近,鼻息間滿是血腥味,一眼就看到從屋簷下到院子門口拖行的血跡。不難猜出,汪敏如是從屋中爬出來的。
華敏手裡捏著鞭子,冷笑道:“母後,大半夜不睡,這是要去哪兒?”
柳紜娘一臉不讚同:“汪氏有罪,已經受了懲罰。你為何要將人打成這樣?本宮再來晚一些,她就要被你打死了!”
華敏絲毫不懼:“她胡亂攀咬我母後,害我母後入罪被廢,難道不該打?”
“胡鬨!”柳紜娘一臉嚴肅:“汪氏的罪名有英王等幾位大臣嚴查定罪,她說幕後主使是楊氏,楊氏自己也承認了的!”
華敏垂眸看著地上的汪敏如:“你來說。”
語氣森森,聽得人寒毛直豎。
汪敏如垂下眼眸:“長公主……我所言句句……”
她正想開口,忽然看到了月白衣衫上掛著的兩枚玉佩動了動,汪敏如忽地瞪大了眼。
那玉佩……是她雙親的定情信物,一雙龍鳳配,玉質沒有多好,主要是個寓意。那是汪家的傳承。
華敏一隻手插在腰上,無意一般撥弄著兩枚玉佩,黑夜中,她眼神裡滿是勢在必得,沉聲問:“幕後主使到底是誰?”
汪敏如到了嘴邊的“屬實”二字立刻咽了回去,她閉了閉眼:“我不知道。”
她痛得直吸氣,卻不敢不說話。
這些日子裡,她時常想起母親當初的告誡,身在後位,隻要不做多餘的事,能夠護住自己平安。就能保她和汪家平安。
母親不止一次說起這些,可那時候的她滿臉不以為然。後來……嬤嬤語氣太過篤定,仿佛出手就能讓她如願。因此,她將這話拋到了一邊。後來再回想起來,便是滿心後悔。
她自己已經這樣,隻剩下一口氣。可家裡的父兄無辜。
他們真的不是貪圖權勢之人,什麼都沒有做,不能受她牽連!
幾個呼吸間,汪敏如已打定了主意,苦笑道:“嬤嬤攛掇我下毒,後來查出她是受楊母後指使,但這幕後的人到底是誰,我從頭到尾都不知。反正……我是錯了的。不該起害人之心,我活該!”她抬起頭,看著麵前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和太後:“我父兄無辜……”
臨死之前,她不想成為汪家的罪人。
她真的怕……怕自己死了之後還被汪家唾罵。她在皇家做儘做事,若是連娘家都恨她,她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人在臨死之前,都難免為自己身後事考慮。汪敏如不想做孤魂野鬼!
反正也活不成了,皇家恩怨誰勝誰負,於她來說都不要緊。
柳紜娘聽到她這話,就知道了她的選擇。
華敏眼睛一亮,仿佛氣極了一般,又是一鞭子狠狠甩下去:“那你為何要攀咬我母後?”
鞭子即將落下,柳紜娘邊上的廣禮上前一步,接住了鞭子。
華敏這一鞭子當真是狠,廣禮手捏著鞭子,鮮血從他指縫間滴滴落下:“長公主,這是後宮。不是你任意揮鞭的地方。”
“我為我母後報仇。”華敏振振有詞。
柳紜娘不怕激怒她,隨口道:“你母親死有餘辜。”
華敏下意識抽了抽鞭子,她是真的想打顧玲瓏的。不過,鞭子沒抽回,她理智回籠,冷笑道:“我印象中的母親,是個溫婉慈和的人。她本就是無辜的。那些罪名都是有心人安在她頭上……我一定要查出真相。”
她看向地上的汪敏如:“剛才她也說了,不是我母後指使。這其中還有不少疑點,我會請求英王叔,讓他徹查,還我母後一個公道。”
語罷,拂袖而去。
柳紜娘將人拽住:“你不能走。後宮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把人打成這樣,總該給人一個說法。”
華敏滿眼鄙視:“她一個罪人,還害死了我母後,死不足惜!”
這位長公主,當真驕傲得很。
楊太後還在世時,她確實有驕傲的資本。但如今嘛……也隻能放放狠話。
說實話,柳紜娘心裡挺懷疑的。照華敏這麼橫衝直撞,想要查出她所謂的真相,怕是不太容易。
再者,楊太後是真的有罪。想要翻案,根本就不可能!
恰在此時,有個小太監急匆匆跑了過來,在廣禮耳邊低語了幾句。
廣禮皺了皺眉,看向柳紜娘欲言又止。
柳紜娘好奇:“何事?”
廣禮垂下頭:“回稟娘娘,老奴方才得知。寧貴人突發惡疾,已經去了。”
方寧好歹是皇帝的寵妃,再有,她挑撥顧玲瓏母子關係這事,本身就不好定罪。
因此,柳紜娘還沒有收拾她。隻讓她禁足在宮中,想著等皇上去了後,讓其殉葬。
柳紜娘一臉嚴肅:“什麼惡疾?”
“老奴這就讓人去查!”
柳紜娘的目光落在了華敏身上。
論起來,楊太後諸多罪名,人證不少,寧貴人算其一,汪敏如也是一個。
看著地上渾身鮮血,奄奄一息的汪敏如,柳紜娘眯了眯眼:“華敏,這大半夜的,還是趕緊回去歇下。有事明天再說。”
華敏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夜裡耽擱,柳紜娘早上不可避免的起晚了,華隱陪著她去上朝時,壓低聲音道:“其餘幾個人證,早在前兩天姑母還未進城時,就已經先後暴斃。”
那些人證,都幫楊太後做了不少事,紛紛入罪。
而大牢中的犯人,本身吃得不好,生了病也沒藥治。最近天氣變化大,得了風寒不治身亡也是有的。因此,還沒有人懷疑他們是被人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