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梅花跑這一趟是為了知道真相, 並不是討罵而來,從一開始說話就挺小心。哭聲也不大。
最近他們幾人住在鎮上,雖然不如村裡那般被人指指點點, 卻也惹了不少人暗地裡議論。都說他們不講究。
因此, 餘梅花巴不得動靜越小越好。
偏偏前婆婆得理不饒人, 說話聲音越來越大,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 已圍上來不少人。
眼看前婆婆不依不饒, 也不肯告訴自己真相。哭了也打動不了她,餘梅花隻得铩羽而歸。
這邊人剛走,柳紜娘就察覺到了楊家鋪子裡有人偷窺, 狠狠瞪了過去。
那天之後, 姚夫人再沒有上門找茬, 而是另選了一間宅子買下, 好像真的是來避暑一般,安頓了下來。
她不太願意和鎮上的人多說, 平時來往最多的還是杜苗苗。
柳紜娘自己做著生意,並不著急。
那位姚姥爺,也就是孟成禮的親爹還沒出現。且早著呢。
又是半個月過去,天越來越熱, 眼看就要秋收, 柳紜娘鋪子裡的生意越來越好。好多人都打算將要用的東西買回家攢著,等秋收之後再來鎮上。
另一邊,杜鵑三人也租了一間小院住下,她跑去酒樓裡做了幫工,孟成禮和以前一樣,呆在家裡養身子, 餘梅花家裡家外的收拾。
柳紜娘看似悠閒,暗地裡一直沒閒著。
這一日,柳紜娘且身去鎮上轉悠,順便去了杜鵑幫忙的那間酒樓用早膳,她認為,姚夫人到這裡絕對不是為了避暑,早晚都會動手。
因此,隻要一得空,她三天兩頭的就會過來看看杜鵑。
杜鵑年紀大了,按理說,不能招呼客人。但這間酒樓不大,後廚和前麵她都得忙活。
柳紜娘剛剛坐下,立刻就有人過來招呼。讓人意外的事,今日過來的是東家夫人。
東家夫人認識她,笑嗬嗬道:“今兒早上吃什麼?”
柳紜娘要了湯麵,又好奇問:“你家的女夥計呢?”
“生病了。”東家夫人歎氣:“昨天就沒來,我讓人去探望也沒見著人,好像病得挺重。”
她知道兩家的恩怨,說了兩句後就轉了話題,很快又去招呼彆人。
柳紜娘如常用了早膳,回家時繞了一圈,去了杜鵑三人租住的院子外麵。
這間院子不大,裡麵就兩間房,剛好住得下而已。柳紜娘抬手敲門。
“來了!”
門從裡麵打開,餘梅花出現在門內,看到她後,笑容微僵。硬著頭皮道:“大娘,你有事嗎?”
“我有些話要對你娘說。”柳紜娘比較強勢,話音落下,人已經擠進了院子。
餘梅花有些急:“我娘病著,不方便見客……”
“病著正好,順便探望一二。”柳紜娘頭也不回,辨認了一下,去了正房。
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麵有咳嗽聲,柳紜娘抬手去推,邊上廂房的門打開,孟成禮麵色蒼白地站在那處,冷聲道:“大娘,我娘需要靜養。你一路強闖,可不是做客之道。”
柳紜娘似笑非笑:“這屋子我不能進?你娘見不得人?”
孟成禮噎了下:“你那麼討厭我們,當真是來探望嗎?連份禮物都沒有,我會信你?”他沉著臉,怒瞪著餘梅花:“趕緊送客啊!門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餘梅花沒有與他爭吵,也不反駁,上前就來挽住柳紜娘的手臂:“大娘,你改日再來吧。等我娘病好了,讓她去找你也行。”
幾句話的功夫,屋中卻有瓷器碎裂聲傳來,柳紜娘心下一動,甩開餘梅花推開了門。
屋中一大股藥味直衝鼻端,柳紜娘皺了皺眉,仔細辨認了一下,才看清了屋中情形。
說是正房,其實屋子不大。正門對著床,從前有張桌子,此時桌子旁的地上粗碗碎成一地,床上的杜鵑麵容憔悴,形容枯槁,卻又滿臉焦急,看起來格外狼狽。
“病得這麼重?”柳紜娘兩步踏進屋中:“請大夫了嗎?”
走近了看得更清楚,此時的杜鵑已經說不了話,嘴巴張張合合,眼中擠出了淚,滿眼的哀求。
柳紜娘訝然:“你中毒了?”
杜鵑忙不跌點頭,伸手指著門口臉色難看的夫妻倆咿咿呀呀。
柳紜娘皺了皺眉:“你中了啞藥?”
莫名的,柳紜娘忽然想起餘梅花後來給她熬的那碗藥,如果喝下去,同樣會啞。
來之前,柳紜娘本以為杜鵑又有了彆的士意,或是從她姐姐那裡拿到了更多的銀子,所以才借病告假。沒想到竟然落到了這樣的地步。
又一想,姚夫人來到在鎮上,可不是真為了避暑來的……大家夫人都容不得自己身邊其他的女人。尤其還生下來這麼大個兒子,雖說體弱,可家裡不缺藥材,隻要好好養著,且有得活呢。
餘梅花滿眼是淚,無比淒楚。
門口的孟成禮夫妻倆麵色早已變了。
餘梅花滿臉尷尬,解釋道:“娘傷了嗓子……”
柳紜娘上下打量二人,嘲諷道:“孟成禮,你可真是個孝順兒子。”又回頭看向床上的杜鵑:“你把孩子養成這樣,如今這苦落到了自己頭上,後悔嗎?”
杜鵑悔得腸子都青了,卻說不出話,隻是努力想要拉住柳紜娘的衣擺。
孟成禮上一次給養母下藥,沒有直接把藥灌到人口中,結果落到如今地步。後來他仔細回憶,無數次後悔自己那時候太過大意。因此,到了杜鵑這裡,他乾脆利落的直接將藥灌入口中,還把人打暈,免得她吐出來。
“我們沒有下毒。”就算真的有這事,孟成禮哪裡能承認?
這幾個月來,他經曆了許多前麵二十年都沒有見過的事,被所有人唾棄,像陰溝裡的老鼠一般,彆人就算不踩一腳,都用厭惡的目光看他。
他受夠了!
之前一家人就商量過,拿到了足夠的銀子後,離開這裡重新開始。
可惜,杜苗苗摳得出奇,每次就拿一點銀子打發他們。孟成禮還要喝補藥,開銷巨大。杜苗苗給的那些甚至還不夠花,因此,杜鵑才會去酒樓幫工。
這樣的情形下,想要攢夠離開的銀子,得等到猴年馬月。孟成禮不想等了。
所以,當有人說看不慣杜鵑想讓他幫著下點藥……他心裡抵觸歸抵觸,在看到二十兩酬銀時,還是忍不住接過了藥。
他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這藥從那位夫人手裡過,真計較起來,夫人也脫不了身。還有,他離開的心思太急切,實在顧不上那麼多。
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廖小草都好久不管他們,卻又突然冒了出來。
此時孟成禮心裡挺慌的,解釋了一遍,又強調道:“我娘嗓子痛,喝了藥還沒好轉。你彆多想。”
柳紜娘滿臉嘲諷:“你當我是瞎子?”
孟成禮咬了咬牙:“你可以假裝看不見。反正你討厭她……我可以把銀子分一些給你。”
柳紜娘擺了擺手:“你這種用親人的血泡出來的銀子,我可不收,花了也不安心。”
聽到這番話,小夫妻倆心底一涼。
杜鵑死了入土為安還好,這種緊要關頭,要是傳了出去,甚至是請來了官員,他們倆簡直辯無可辯。餘梅花眼神一轉,乾脆地跪了下去:“大娘,這是我們的家事,您就當作沒看見,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