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趙鐵匠洗漱出來,正倒水呢,就看到長子坐在屋簷下。他有些意外:“冬青,怎麼還沒睡?”
趙東青白日睡得太多,夜裡有些睡不著。他拍了拍邊上的椅子:“爹,來坐,咱們父子倆談談心。”
趙鐵匠很喜歡長子,寵溺長子已經成了習慣,放下手裡的桶坐好:“最近如何?”
趙冬青笑了:“爹,雪玉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
聽兒子說這話,趙鐵匠抬手阻止:“不要提她。”
那丫頭長得是挺好,可她嫁過人,又生過孩子。在趙鐵匠看來,是配不上自己兒子的。真正疼愛孩子的長輩,根本不希望孩子成親後捧著彆人,而是希望找一個捧著自家孩子的人。如果進門的人是孫六月,壓根就不會有林寡婦的事。
姚雪玉出身也不算多好,結果天天在家裡擺富貴夫人的譜,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要不是看在江家每個月會送銀子給她的份上,趙鐵匠才不會慣她這些臭毛病。
趙冬青張了張口,想要為姚雪玉辯解幾句,可某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轉而道:“爹,你這天天來回,會不會太累?”
趙鐵匠沒有多想,隨口道:“我都習慣了。”又開始說教:“你這孩子,從村裡到鎮上,走路也才小半個時辰,每天走走就當舒展筋骨了。你怕是不知道,咱們家最遠的那塊地,來回得走一個時辰。遇上秋收,一天要跑好幾趟。跟那個比起來,這點路算什麼?”他皺了皺眉:“你該不會想買牛車吧?”
他揮了揮手:“咱們家的地種得過來,用不上牛。再說,那玩意兒金貴,一套下來好幾兩銀。真置辦好了,村裡經常有人來借。借吧,舍不得。不借吧,大家鄉裡鄉親,要傷和氣。”
他一連串說了許多,趙冬春幾次想要打斷,好不容易見他停下,趙冬春急忙道:“我的意思是,咱們不如在鎮上買個院子。”
聽到這話,趙鐵匠一愣。
趙冬春怕父親親一口回絕,急忙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打聽過了,就咱們家打鐵鋪子後麵的那個小院,去年賣十五兩,今年就十八兩了。那等於一年白乾!”
趙鐵匠訝然:“漲這麼快?”
“是啊!”趙冬春一拍大腿:“咱們把院子買下,隔兩年賣掉,那可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趙鐵匠沉默了下,斜睨著兒子:“該不會是你們倆想搬去鎮上住吧?”
一猜就中。
趙冬春也不能承認啊,惱道:“爹,你怎麼能這樣誤會我?”他振振有詞:“我是真的為了家裡好。”
趙鐵匠擺擺手:“無論你怎麼想的,買宅子的事沒戲。”
“怎麼會?”趙冬春脫口道:“家裡有十兩,我手頭有點,問雪玉拿點,再借一點,肯定能買下。”
趙鐵匠再次沉默,長子說這些話連個停頓都沒,明顯已經想了許久。他心情有點複雜:“家裡是有十兩,但你有沒有想過,夏春已經十六,春花也十四,近兩年就要議親。你成親的時候我在你身上花了三兩銀子,當年你姐姐嫁人我也花了二兩陪嫁,輪到他們,我就算偏心,也不能一點都不給吧?照你這說法,咱們家買鎮上一個院子,還欠一堆債,到時候拿什麼給他們成親?”
“還有,一大堆債欠著,誰敢和咱們家議親?”
趙冬青訝然:“可我們有鎮上的宅子。”
趙鐵匠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夏春也就最近這段才和他一起去鎮上的鋪子裡忙活,春花更是隻有趕集才偶爾去一趟,兄妹倆一直都在家裡忙活。那宅子買下,隻有長子夫妻倆住,可能還多一個他。也就是說,家裡多一個宅子,和夏春完全沒關係!
這兄妹四人兩個娘胎,從來就沒有真正親密過。長子住的宅子,春花一點光都沾不上……於趙鐵匠來說,他很疼原配留下來的兒女,但是,夏春和春花也是他的血脈。就算兩樣對待,他也做不到給兄妹倆留一堆債。
父親的沉默落在趙冬青眼裡,就是父親還惦記著那對兄妹。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此事。
父親再娶,是為了照顧他們兄妹,既然如此,為何要容忍孫二翠生下孩子?在趙冬青看來,父親如果真的是為他們好,當年再娶時,這人選就不對。應該找一個不能生養孩子的寡婦,而不是娶一個年輕姑娘。
“爹,就當是我借你的。”趙冬青語氣生硬:“你把十兩銀子給我,我每月還你一些……三年內,肯定還清。”
趙鐵匠:“……”合著還打算把宅子放在他自己名下?
他有些惱,但習慣了不衝兒子發脾氣,也不喜歡對兒子撒謊:“銀子已經不在,有五兩給了孫家。”
趙冬青瞪大了眼,驚聲問:“給孫家做甚?”想到自家無緣無故退親,確實理虧,他冷聲道:“就算是賠償六月,那也要不了五兩!你是不是想著法子補貼孫二翠?”
趙鐵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