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冬青說這話時,滿臉驚怒,語氣裡滿是質問之意。
趙鐵匠一時間失了言語。
且不說幾個孩子裡從小到大,他最疼的是冬青,無論什麼好東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長子。家裡的銀子也是先緊著長子花用……這麼多年下來,彆人不知,長子應該知道自己這個父親對他的心意。
這種話,他怎麼問得出口?
再有,那銀子是趙鐵匠自己賺的,說難聽點,他就算把所有的銀子丟進水裡聽響,隻要自己樂意,也沒人能說一個不字。
可長子竟然質問他!
趙冬青有什麼立場質問他這個父親?
他是把家裡所有的銀子都看做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吧?
趙鐵匠不知該如何接話,滿腔憤怒,又舍不得斥責兒子。
此時的趙冬青滿心都是買不了宅子,自己要對妻子失言的事,見父親不說話,便以為是默認,當即就氣笑了:“爹,你還說無論娶誰,都不會忘了我娘,無論有多少孩子最疼的都是我和姐姐。可你是怎麼做的?”
“那是五兩銀子,不是五錢!”
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大吼。
趙鐵匠揉了揉眉心,解釋道:“那是你奶給的,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你以為我會信?”趙冬青滿臉嘲諷:“奶最不喜歡的人就是孫二翠,怎麼可能給她大把銀子?你就算編瞎話,也編一個像點的……”
兒子對自己這樣的態度,趙鐵匠傷心之餘,還有種自己一腔真心被錯付的感覺,冷聲道:“就是幫忙的頭一日,孫二翠不肯出來待客,好多人問起。你奶請她出來幫忙,她趁機提出要拿銀子補償孫家。當時你奶想著把銀子給她,忙完了再討回來。結果拜堂成親之時,我擺了牌位,她氣得跑回孫家,等再回來的時候,銀子就已經不在了。”
趙冬青恍然:“那天開席,奶要帶她進屋,就是說這事?”
“是。”趙鐵匠一臉憤然:“現在想來,二翠肯定知道你奶的目的,故意鬨事!”
趙冬青沉吟半晌:“奶就不該給她銀子!就算妥協給了,也要把人盯緊一點,怎麼能讓她跑了?”說到這裡,他忍不住道:“拜堂的時候你就不該放什麼牌位,本來孫二翠該在家裡忙活,牌位一拿,她就找著了機會。”
聞言,趙鐵匠瞪了一眼兒子:“當年你娘走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想讓她看你成親嘛。隻是我沒想到孫二翠突然轉了性子。按理說,看在夏青兄妹的份上,她不該這麼鬨……”
事情已經過去,說什麼都晚了。
趙冬青霍然起身:“不行,得讓她把銀子還回來。”
一邊說,一邊就要往外衝。
趙鐵匠眼疾手快,一把將兒子拽住:“彆去。”
賠償五兩確實太多,但這是母親自願拿出來的。再有,確實是趙家對不住六月。
趙冬青想要掙紮:“你果然還是想補貼孫家!”
趙鐵匠氣急:“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老子最疼的就是你。從小到大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銀子你沒數嗎?”
“那你就不要攔我啊!”趙冬青甩開父親,拔腿就走。
村裡人多,這麼大的動靜,也彆想瞞住外人。趙鐵匠不想丟臉,追了兩步後,回頭跑到新房外:“雪玉,你快去把人攔住。”
好半晌,屋中才想起了姚雪玉不疾不徐的聲音:“爹,冬青不會聽我的。”
趙鐵匠:“……”屁!
趙冬青如今連他這個父親的話都不聽,隻肯聽姚雪玉的話。
她這是不想把人叫回來而已。
村子不大,趙冬青年輕,半刻鐘不到就跑到了孫家外麵。此時天已近黃昏,孫家人本來要歇下的,還是夏青抽空過來探望母親,這才多說了一會兒話。
趙冬青奔進院子,滿臉的怒氣。
柳紜娘麵色淡淡:“你們家算好賬了?”
趙冬青一愣。
“沒算好嗎?”柳紜娘一臉失望:“真不爽快,夏青,你回去歇著吧!順便把你哥也帶回去,我們要睡了,一會兒還得起早呢。”
夏青點頭,起身就往外走,還不忘招呼趙冬青。
趙冬青想到自己的來意,直接問:“娘,我聽說你從家裡拿了五兩銀子,現在我有急用,你能還回來嗎?”
竟然絲毫不提退親的事,好像是孫二翠借了家裡的銀子一般。
柳紜娘似笑非笑:“冬青,你這臉皮可真厚。”不待他發怒,她繼續道:“那些銀子是你爹和奶給我的,是賠償你無緣無故退親的,你想拿回去,門都沒有。”
趙冬青看向邊上的孫大樹夫妻倆,最後把眼神落在了六月身上:“這婚事我沒答應。”
六月麵色煞白。
兩人定親後,她有試著著給趙冬青送過東西。女兒家矜持,兩人相處不多,她不好意思當麵送,便給了姑姑。無論是做的鞋還是衣衫,趙冬青都是上了身的。聽到他這麼說,她下意識轉頭去看姑姑。
難道姑姑沒說那是她的手藝?
孫二翠當然是說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