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康平看到女兒膽子小成這樣,頗有些無語。
他這些日子得過且過,明忠兄弟倆他都不太喜歡,因此,也沒有兒子娶妻的歡喜。
李櫻桃對於嫁進來這事挺高興的,也沒將陳明韻那幾句似是而非的話放在心上。
柳紜娘怕她多想,夫妻二人彆剛成親就互相猜忌才好:“那丫頭瘋瘋癲癲,她的話不能全信。當時明義確實想給七姑娘送東西,但那是因為七姑娘先送了信過來,他怕她丟臉,這才有了些想法,不過東西還沒送出門就被我攔下了。”
李櫻桃笑容溫暖:“娘,兒媳沒多想。七姐她……她就是那麼個人。可能您不知道,兩個月前,她嫁入了夫家,過門後才得知姐夫已經和幾個姑娘不清不楚,就等著她進門之後把人抬進門。這事鬨得挺大的,還驚動了爹和母親。但親事已成,人家那些女人個個都有情有義,最後隻能不了了之。七姐還回家哭了幾場……”
關於李荔枝身上發生的事,柳紜娘都有注意,確實有這回事。
柳紜娘笑盈盈道:“大喜的日子,咱們不說這些掃興的事。”
她還要忙著把潘雲娶進門,早在年前,陳明忠就找到她說明了自己的心意,他和潘雲兩情相悅,潘家那邊對這門婚事樂見其成,唯一的顧慮就是怕陳家看不上他們。
柳紜娘早就看好了的兒媳,當然不會看不上,很快就找媒人上門提親,定下了親事,婚期就定在兩個月後。
現如今柳紜娘在城裡已經有了十一間鋪子,這些還不算曾經屬於陳家的。陳康平倒是打聽過,柳紜娘搪塞了過去,不打算告訴他真話。
說起此事,就不得不提及陳康平最近的小動作,他想要把那間鋪子接回去,柳紜娘裝傻不知。
“長琴,我最近好轉了些,打算去外麵收些皮毛,你把最近的價錢都跟我說說。”
柳紜娘本以為他會直接跟自己搶鋪子,聽到這話,倒是挺意外的。不過,收皮毛的人手永遠不夠,倒也不多他。當即欣然告知。
陳康平見她並不抵觸,知道自己這一步走對了,翌日天蒙蒙亮,就帶著下人出了門。
當日傍晚才回,接下來幾天,陳康平都早出晚歸,從來不在家裡呆著。
一轉眼過去了兩個月,陳家再次有喜,陳明忠是再娶,柳紜娘卻辦的如同初婚一般熱鬨,各種東西都用好的,比之陳明義的也不遑多讓。
陳明忠騎著馬,將潘雲接了回來。
柳紜娘生意做得不錯,到了日子,陳家賓客如雲。方紅兒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那天悄悄到了陳家外麵。看到陳明忠騎在高頭大馬上,從花轎中接人時,乾脆將人攔腰抱起。誰都看得出來他的歡喜。
方紅兒心裡特彆難受,她早在去年就已經嫁了人,日子過得煩躁得很,兩個孩子對她很是抵觸,不願意親近她。
偏偏她嫁的人家請不起下人,孩子的衣食住行都得她親自照管,家裡已經七十多歲的長輩也指著她。因為不是親娘,老人怕她對孩子動手,將她防得跟賊似的。平時受了不少委屈,卻沒個真心人訴說,男人和她感情不深,整日在外忙碌,賺回來的銀子隻夠養家……這些也罷了,家裡的銀子從來都沒落到她的手上不說,所有人都將她看得特彆緊。婆婆更是直言不諱,說她水性楊花,可能會偷人。
總之,臟活累活是她的,銀錢休想沾手。
方紅兒想生個自己的孩子,可男人忙忙碌碌,回家倒頭就睡,這麼久了,一點消息都沒……家裡的長輩還說她不能生,如此種種,她根本忍不了,回娘家告訴爹娘,想讓他們為自己做主,可娘家的兄嫂根本就不答應。
嫂嫂那話說得特彆難聽: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你要不做之前那些醜事,人家也不會這麼懷疑你。
連娘家人都如此看待自己,又哪指望得上夫家寬待?
方紅兒沒少哭。
今日看到歡喜的陳明忠,她眼淚不知不覺再次落下。曾經他的眼中隻有她,可惜她不知珍惜。如今他眼中換成了彆人,她後悔……也已經晚了。
“我就知道你這個賤婦跑這裡來了!”刻薄的年老女聲響在身後,她剛一回頭,就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撲了過來,緊接著耳朵一痛。聲音已經到了跟前:“你倒是想回來,可人家不願意了,像你這種水性楊花女人,心裡永遠不知足……老娘要休了你,跟我去方家,咱們說個清楚。”
方紅兒不願意去。
這婆家的事若是牽扯到娘家,小事也會變成大事。
可根本就容不得她,婦人將她拖去方家。接下來,她就看到了雙親失望的眼神,還有嫂嫂臉上的鄙夷,最後,以她答應再不去陳家,連路過都不許而告終。
*
婚事過後,陳康平再次恢複了去郊外收皮毛的事,和以前一樣,早出晚歸,從來不在家裡多呆。他始終不提把鋪子接回去,柳紜娘也不主動提及。
其實,還回去也沒什麼……反正陳康平無論賺多少,都屬於兩個孩子。
天越來越冷,就在冬日來臨之際,李櫻桃查出了身孕,這可是大喜事。柳紜娘送走大夫,回頭就看到了夫妻倆互相握著手眼淚汪汪。
這種時候,她一個婆婆湊上去就不太好了,正悄悄往後退呢,就聽到不遠處有管事在打聽自己的行蹤,似乎還挺焦急。
柳紜娘揚聲問:“何事?”
“夫人……”管事撲了過來:“老爺連人帶馬掉進了山澗中,很是凶險。您快想想辦法。”
柳紜娘細聽,才得知陳康平今日想抄近路,便走了一條有些凶險的小道,偏偏就是那麼寸,馬兒好像被林子裡的突然竄出的野物嚇著,腳下一滑就滾了下去。
“人抬起來了嗎?”
管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已經找了村裡人繞路去接,隻是……那麼高落下去,怕是凶多吉少。”
柳紜娘牽了馬:“請個大夫備著,帶路。”
一個時辰後,她的馬兒到了山腳,而接陳康平的人還沒從密林裡出來。
她循著找人的小道也進林子,走了小半個時辰,才看到了一行人。
陳康平沒有死,他甚至沒有暈,可半身鮮血,兩條腿不自然的彎曲,柳紜娘沒有伸手摸就已知道,腿骨已經斷開,隻剩下點皮肉相連。
看到她,陳康平眼睛猛地紅了:“長琴……你來了……”
不知是太痛還是他太久沒說話,聲音沙啞無比。
柳紜娘點了點頭:“我請了大夫,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
陳康平伸出被山石刮得滿是傷痕的手:“長琴……謝謝……”
柳紜娘沒有回握,將他的手塞回了簡易的擔架上:“不要說話,省著點力氣。”
“我好痛。”陳康平說著,淚水落了滿臉。
斷骨之痛可不輕,暈過去了還好,這麼醒著……柳紜娘也是斷過骨的,她歎了口氣:“你該小心點的。”
陳康平又哭了。
大夫看到他這般淒慘,一時間沒敢動。還是柳紜娘承諾後果自負,大夫才敢上手。
在包紮傷腿的時候,陳康平暈了過去。
從半山上摔下去,馬兒當場就死了,陳康平能夠撿回一條命,純粹是運氣好。
回到家中,他又發覺自己頭開始暈,可能是摔一跤後牽動了舊傷,用大夫的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這傷想要養好,至少得半年。
陳康平有些後悔自己的迂回,直接討回鋪子,哪有這些事?
現在好了,討回鋪子之事隻能擱置。
潘雲妯娌二人不好伺候公爹,每日來問上兩次就算儘了孝心。兄弟倆各自都有自己的事,平時很忙,不得空伺候在床前。
柳紜娘就更忙了,就算得空,她也不會守著陳康平。
家裡的下人不多,也就導致陳康平每日除了吃飯喝藥之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他覺得孤單,又想起了關在後院的女兒,有些同病相憐之感。於是,找了個機會跟柳紜娘商量,想讓女兒陪著他。
兒媳不好陪護,女兒卻可以在邊上說說話。柳紜娘懶得管。
凡是關於陳明韻身上的事,她都不愛搭理。
陳明韻來了兩日後,便接手了陳康平身邊的衣食住行,父女倆隔壁住著,感情漸好。
也是這個時候,林傳根有了心上人,特意請柳紜娘見了那位姑娘,她沒覺得有何不妥,請了媒人上門提親。
緊接著林瑩瑩的親事提上了日程,她早已和對麵鋪子裡的少東家兩情相悅,之前是林傳根沒定親,這才耽擱了下來,如今哥哥的婚事有了著落,她也想定。
兄妹兩人前後定親,柳紜娘打算為他們準備一份貴重些賀禮。各自買一間鋪子放在他們名下,地契準備好,又手把手幫他們開張,抽空還要走六禮,瑣事挺多,家裡的事就沒顧上,全部交給了潘雲。
潘雲本來管著全家人的衣食住行,但是,陳康平那個院子花銷巨大。她聽了婆婆的話,凡是幫那邊買東西,是一定要把寫有價錢的條子送過去。
沒兩天,陳康平就告知了送條子的下人,他院子裡的事不需要潘雲幫忙采買。
於是,潘雲便沒管,等她發現裡麵出了事,已經是一個月後。
柳紜娘最近忙得昏天暗地,每天都是馬車直接將她送到後院,今日有些不同,馬車站門口被人攔了下來,門房上前,低聲道:“大少夫人方才傳了信給小的,說有要事稟告您。”
潘雲是個小心的性子,一開始接事時,無論大小都來找柳紜娘拿主意,後來在柳紜娘的教導後獨擋一麵。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發生過“要事。”
柳紜娘若有所思,興許真的出了事,她在陳明忠的院子外下了馬車。
還沒站穩,門已經打開,潘雲站在那處,麵露忐忑。
柳紜娘有些意外:“這是怎麼了?”
潘雲上前來將她扶進屋中坐下,又奉上了茶水,這才不安地道:“娘,爹院子裡出事了。”
“什麼事?”柳紜娘麵色淡淡。
潘雲以為,多年夫妻肯定感情深厚,哪怕婆婆被慢待過,也不會真就不管公公的生死。之前公公出事,婆婆可是親自去鄉下接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