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得不成人形,唇邊還帶著黑血的劉穀雨衝著柳紜娘深深鞠躬:“多謝。”
她歎息一般的道:“我是真沒想到自己還有那樣複雜的身世,之前和雙親不親近,還以為他們是想靠著兒子養老,沒想要我這個女兒的好處……阿旭很好,冬妮也很好。當初我就想娶冬妮過門,可惜我婆婆她……”她笑了笑:“死者為大,不說這些了。”
溫母應該是知道兒媳的真正身世的,大概也是因為得了這其中的好處,才會冒險定下孔家的女兒,可惜,不是誰家的姑娘都懂道理,這一步走錯,便步步都錯了。
桌上都瓷瓶已經滿了八成還要多,柳紜娘看了後,挺高興的,她覺得這一場修行已經快要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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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就答應了我吧!”
柳紜娘還沒睜開眼,就聽到有年輕男子哭著相求。
麵前跪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著一身青色長衫,氣質斯文,身邊還跪著個年紀相仿的女子,此時她麵色蒼白,懷中抱著個小姑娘,也是滿臉的期待。
柳紜娘還沒有記憶,但原身心跳得飛快,呼吸有些困難,臉頰都是燙的,應該正在氣頭上。她用手撐著額頭,並不多言語。
地上的年輕男子見狀,深深磕下頭去:“您不答應,兒子就不起來。”
柳紜娘起身,扶著頭進了裡間,將門給關上了。
原身周巧心,出身在昆城中一個普通百姓家中,上頭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底下一個妹妹,她夾在中間不上不下,並不受家裡重視。底下的妹妹從生下來起就身子虛弱,父母難免重視幾分,而那個妹妹也是雙親唯一重視的女兒。
兩個哥哥的婚事父母頗費了一番心思,挑了滿意的人選。而姐姐是為了給二哥準備娶妻的聘禮許出去的。周巧心知道自己大概也會被家裡拿去換好處,她沒想反抗,覺著換了好處報了這場生養之恩也行。但是,就在家裡剛將姐姐送走,還沒有來得及幫她議親時,有人上門提親了。
這提親的人是附近有名的混混,揚言看上了周巧心,且非她不娶。如果周家敢將她定給彆人,他就敢上門搶親。
姑娘家要是被搶親,那名聲也已經毀了。
在那個混混堵了兩個嫂嫂幾次後,周家雙親真心覺得女兒是個惹禍精。哪怕那個混混先前娶過親,甚至還有個孩子,周家也顧不得了,飛快答應了這門婚事。
混混又不是個講道理的,三媒六聘敷衍得很,但周家也不敢計較。周巧心一個姑娘家,更是對這中事束手無策。穿了一身租來的嫁衣,嫁去了混混朱大明的家中。
朱大明一個在外頭混的人,吃喝嫖賭樣樣都來,沒銀子了就跑去偷雞摸狗,甚至還在路上搶過人。他喝多了之後就會對人動手,前頭的妻子就是被他給打跑的,周巧心嫁給他之後,也沒能幸免。三天兩頭挨一頓打。
周巧心娘家不給力,第一次捱不住跑出去後,根本就敲不開娘家的門。後來還是舅母可憐她收留她住了一夜,但也隻是一夜,第二日就將她送出了門。想要回家門,朱大明還讓她在門口跪著認錯,讓左鄰右舍看足了笑話,這才高抬貴手許她進門。
從那之後,周巧心哪怕挨打,也不敢出門。
她的胳膊和腿都被打斷過,好在都養了回來,可也留下了暗疾,走快了就有點跛……大概是老天都看不過去朱大明的所作所為,就在周巧心嫁進去的第三年,朱大明闖了大禍,搶了一個挺富貴的公子,結果人家有個親戚是衙門的師爺,揚言一定要告到底。非要把朱大明弄進大牢才滿意。
朱大明得知消息,連夜就溜了。
至此,周巧心就守了活寡。
她身邊沒男人,一開始礙於朱大明的名聲,沒人敢欺負她,可三兩年後,朱大明的事跡漸漸被遺忘。甚至有男人敢偷偷翻牆了。
這中時候,周家又跳了出來。他們覺得如果放任不管,周巧心會做出讓家人蒙羞的事。於是,將人接了回去改嫁。
周巧心帶著一個三四歲大的孩子獨自過活,孤兒寡母有多艱難隻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沒想過改嫁,可她在外頭認識的人不多,人心隔肚,親人都能將她舍出去,更何況是外人?
她便一天天捱了過來,聽到娘家讓她改嫁,她本來不答應,可後麵的這門婚事還不錯,那男人親自上門和她接觸了幾次,經曆過了朱大明的暴戾,周巧心覺得,這男人比朱大明要好得多!
她舍不下那個相依為命的孩子,便帶著一起改嫁到了範家。
範家就得一個女兒,並不嫌棄她的孩子。成親後,夫妻倆日子過得不錯,可惜,男人運氣不好,在一個冬天跟人一起走鏢時受了傷,被寄養在農戶家中,家裡人沒能等到他回來。商隊再去時,那家人說他死了,留給商隊的隻有一個墳包。
自那之後,周巧心帶著一雙兒女和公公婆婆過活,周家還想讓她嫁人,這一回,周巧心說什麼也不答應,甚至在周家上門時將事情鬨大,加上公公婆婆阻攔,總算是沒讓周家如願。
她有一雙巧手,在範林養家的時候學了繡花,能夠養活一家人。感念著死去的範林對她的情意,她對公公婆婆多有遷就。
孩子長大,各自成親。周巧心孫女都已經三歲了,以為就此能頤養天年呢,當年跑出去的朱大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