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兩口最近確實過得不錯。
女兒女婿感情好著,幾乎同進同出。他們便也放了心,最近城裡新排了一出雙蓮記,故事跌宕起伏,幾番反轉,看得人欲罷不能。加上要是名角兒,幾乎場場爆滿。
二人本來還覺得看戲太貴,可女兒直接給他們包了一張桌子,無論他們來不來,這張桌子都留著。於是,隻能接了這份孝心。
看到齊傳明時,齊母還微愣了一下:“你怎麼會來這裡?”話問出口,又看向他身後:“是來談生意的?”
齊傳明:“……”
學得挺快嘛,連來戲樓談生意的事情都知道了。
齊父看他一眼,手指隨著節奏敲著桌麵:“有話就說。”
齊傳明上前:“您最近可還好?”
“好得很。”齊父頭也不抬:“沒看見你,我會更好。”
齊傳明頗有些無奈:“爹,我到了城裡很忙,沒時間……”
“有時間娶妻生子,沒時間來探望我們?”齊父本來還有許多話要說,乾脆也咽了回去。說得多了,這混賬大概還以為他們在求他的憐惜,重新將目光落在戲台上:“不用解釋,我們大家心裡都有數。你找上門來,肯定是有話要說,這時辰實在不巧得很,底下正到關鍵處,我沒空理你。”
齊傳明今日過來,其實是想和二老重歸於好,不過看到他們二人對自己這般冷漠,乾脆也不再費神。他自認為身為萬二爺的自己,沒必要貼彆人的冷臉。
一場戲還沒唱完,齊傳明已經消失了。
齊父心中默默歎口氣。
萬府發生的那些事情他都聽說過,明明是一家人,卻你殺我我殺你,殺得跟瘋子似的。多年的父子情分不是假的,他萬分不願意讓兒子呆在那樣的地方。可齊傳明明顯甘之如飴。
罷!
齊母拍了拍他的手:“我們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
齊父笑了:“你都想得通,我有什麼想不開的?”
兩人重新看向台上,沒多久又學了起來。
*
柳紜娘的戲樓很快開張,故事同樣生動有趣,又夾雜著各種愛恨情仇。
二老很高興。
他們算是看出來了,女兒那就是個經商奇才,腦子活泛得很。
以前還是給耽誤了。
齊父不止一次後悔自己沒有讓女兒跟著學做生意,否則,家裡早該富裕了才對。
距離楊芝雲說的三日之期已經過去了幾天,齊傳明磨蹭了又磨蹭,楊芝雲對此很是不滿,表示他再不動手,她就要動手了。
無奈,齊傳明隻得硬著頭皮找人。
在這個城裡想要無聲無息的殺一個人沒那麼容易,如果是暗殺的話,說不準凶手回頭就被抓入大牢,到時候,他也脫不了身。再有,齊傳明也不認識那樣的人。
那就隻能弄成意外。
這城裡的水不多,想要把人淹死很難……齊傳明最後選了馬車,又在機緣巧合之下拿到了一些會讓馬兒發瘋的藥物。
於是,這天傍晚,柳紜娘剛從鋪子裡出來不久,就聽到有急促的馬蹄聲,她側頭看去,見一匹馬兒朝自己瘋跑。
恍惚間,和羅雙雲當初受傷的時候挺像。
柳紜娘側身一讓,馬兒飛奔出去。她正想追上,隻見邊上的二樓裡跳出一個人影,剛好落在馬背上,手起刀落間血光飛濺,很快馬兒就被製服。
馬兒摔倒在地上時,已經遍地是血。柳紜娘眯起了眼,羅雙雲被馬撞的那一次,馬兒轉身就跑了,因此,她不知道那是有人蓄意謀害,隻以為是意外,也是後來聽了覃月梅的話才知道真相。
柳紜娘正想著要不要把馬兒送到衙門去查驗一番,就見那個從馬上跳下來的中年漢子一臉嚴肅,冷聲道:“鬨事縱馬傷人,實在惡毒!麻煩你們去一趟衙門,這件事情得讓大人細查。”
他說的是“縱馬”,也就是說,這人也認為馬兒是有人刻意放過來的。
既然如此,柳紜娘也不需要客氣了。她身為苦主,即刻就坐馬車去了衙門。
*
而另一邊,齊傳明得知馬兒竟然在街上被人當街殺死後,當即就嚇了一跳。
“這世上真有這麼厲害的人?”
前來報信的隨從都有些急了:“馬兒都被送去了衙門。”
這用了藥物的馬,確實在一段時間之後查不出痕跡,可那馬被當場打死,衙門的仵作可不是擺設。
齊傳明見隨從著急,不以為然道:“放心,我還留有後手。”
羅雙雲到城裡之後生意做得越來越大,不是沒有人眼紅,為此還與人鬨了恩怨。齊傳明這一次算是暗地裡幫人牽線,讓彆人動的手。
真查出內情,也牽扯不上他。
果不其然,最後查出是一個賣助興藥物的郎中動的手。大人當場就將其下了大獄。
來都來了,柳紜娘也沒有即刻回去。而是去了大牢裡探望萬母。
萬母做的那些事情實在惡毒,萬父已經對外宣稱,如果事情屬實的話,萬家絕不允許這麼惡毒的婦人做宗婦。言語間已經有了休妻之意。
她做的事甚至還牽連了娘家那些侄女的名聲,因此,娘家也與她劃清界限,從頭到尾就沒有來探望過。
所以,最近萬母過得很狼狽。
當看到門口站著的人,她有一瞬間的恍惚,意外地問:“是你?”
柳紜娘頷首:“我差點被一匹瘋馬撞上,大人查出來是有人想要我的命。剛才已經結案,我都走到門口了,又想起來了你這個故人,順便來探望一二。”
萬母見她容光煥發,心中惱恨不已。看到她臉上的笑,隻覺得像是一把把尖刀紮進了自己心裡,紮得她特彆難受。
柳紜娘像是看不出來她的難受似的,興致勃勃地問:“你知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
萬母裝作不在意,耳朵已經支了起來。
“楊芝雲的孩子沒了,阿偉動的手。”柳紜娘掰著手指:“最近齊傳明好像想對我下殺手,今天的事應該就有他的手筆,隻是沒讓我抓著把柄。”
萬母臉色微變,她如今自食惡果,這輩子大概都出不去了。雖然萬分不願意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大牢中,卻也隻能認命。
她已經這麼慘,卻不希望兒子走自己的老路。這麼想著,她有些著急起來:“傳明肯定沒有這些想法。就算是有,你們是夫妻,你也該原諒他。這樣吧,你讓他來這裡一趟,我好好跟他聊聊。”她滿臉急切:“我跟你保證,絕對不讓他對你動手。”
萬母不覺得從鄉下回來的兒子能鬥得過麵前的女人,就算鬥得過,可世事都有萬一。萬一被這個女人抓到了把柄,兒子怎麼辦?
她急得眼都紅了:“羅氏,你彆做蠢事。傳明如果出了事,家裡的生意肯定不會交到阿偉手上,更不可能輪到阿山。就算你不原諒他,也該為自己的兒孫想想。”
“你說得都對。”柳紜娘頷首:“但我不想忍,我就想任性一下。”
萬母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
她壓下口中的腥甜,讓自己語氣儘量緩和:“羅氏,人活在世上,就是為了兒孫。你稍微忍一忍,以後阿山就什麼都有了。”
“我自己都活不明白呢,哪裡顧得了彆人?”柳紜娘擺了擺手:“你實在太高看我了。”
萬母看著她,不知道該怎麼勸。但不勸也不行啊!
眼看她要走,羅氏急忙吩咐:“那你讓傳明過來,我好好跟他說說。”
柳紜娘頭也不回:“辦不到。”
萬母一急,真的吐了血。
她活了大半輩子,就得了一個兒子,如今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走向絕路,如何能不急?
另一邊,齊傳明也在和妻子好好商量:“我動了手了,可她太警覺,運氣又好,咱們暫時先住手,日後再從長計議。”
楊芝雲垂下眼眸,心裡卻覺得齊傳明膽子太小。
她閉上眼:“我想睡一會兒。”
沒有嗬斥,沒有發火,也沒有歇斯底裡,齊傳明暗自鬆了一口氣,急忙退了出來。生怕再晚一步,就給她勒令繼續動手。
齊傳明真的不太敢。
他新得了兩個鋪子,最近都在忙那邊。父親也不再多嗬斥,除了麵對楊芝雲時,真的處處都挺順。
他一切順利,萬長青卻隻覺得紮心。
他幫著父親多年,攏共也才得兩個鋪子。可齊傳明什麼都沒乾,父親就因為愧疚分了他鋪子,且那鋪子的位置不錯,最最要緊的是,那是祖產之一。
因為這份另眼相看,底下那些一心忠於他的人現在都有些不聽話了。
倒也不是直接背叛了他,而是在麵對兄弟二人的吩咐時,不再偏向他一個人。萬長青對此很難接受,但又不敢明著發落那些人,就怕父親因此而多想。他想著這些事,真的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