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昊的傷是騙了大夫包紮的,雲朗義的怎麼辦?
找不到法子,這傷也還得治。但老太太不知道的是,城裡的大夫雖然平時互相看不順眼,但遇上這種事,還是會互相通氣。於是,讓他們把人送到醫館時,好多醫館問清了名姓直接讓他們走。就算願意治的,也是讓他們先把銀子拿出來。
老太太倒也不是拿不出,可給孫子治傷後,家裡就真的揭不開鍋了。
雲朗義痛得嗷嗷叫喚,老太太心疼孫子,到底還是把銀子拿了出來。
經過這一次的事,雲家父子徹底認識到,柳紜娘對他們那是一絲心軟都沒有。他們甚至懷疑,如果自己死了,柳紜娘很可能拍手稱快。
雲清昊還好,雲朗義則徹底慌了。
如果母親不認他,他以後怎麼辦?
想到什麼,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雲朗義突然驚坐而起,扯得身上到處都痛。他滿臉猙獰地拽住老太太的手:“送消息去吳家。”
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早已想到了此處,歎口氣道:“你一受傷的時候我就讓人去報信了。”這時候都還沒看見吳家人上門,很不妙!
這門婚事大概要黃!
說到底,吳家看中的不是他本身,而是他身後的柳紜娘。吳家養一個女兒不容易……如果柳紜娘不肯原諒雲家,哪怕女兒心悅雲朗義,這門婚事也是不能成的。
先前雲家父子包庇柳玉娘的事可還沒發生多久,對著親娘都能說舍就舍的人,對著妻子……能指望他有多深的感情?
既然占不到便宜,完全沒必要冒這樣的風險。
雲家人不好的預感成真,第二日早上,當初的媒人就上門了,是來退親的。
老太太說了不少好話,媒人卻根本不願聽,撂下之前雲家送的禮物:“東西清點好,彆以後又上門找我麻煩。”
老太太:“……”
她真不是無賴。
這種被人認定是無賴的感覺真的挺讓人難受。
柳玉娘母女住在郊外,聽說了父子倆受傷的消息後,本來想進城來探望的,可再細一打聽,二人都遲疑起來。最後,到底沒有上門。
兩人都打算好了,如果雲家人問起,就說自己不知道。
反正……若是雲家日子越來越好,她們母女倆私底下打聽他們的事,老太太肯定還要生氣。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如今的老太太且顧不上柳玉娘母女的想法,她還是想起來了這倆人。不過,這件事情,得和父子倆商量一下。
“將她嫁出去,多少能收回點聘禮。”
雲清昊麵色一言難儘。
他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卑鄙的一天,或者說,他沒想過自己會落魄到這麼窮的地步。
“她名聲已毀……”
老太太打斷他道:“可她長得好看,反正都已經是寡婦,陪一個男人和陪多個有何區彆?做不成妻,那就與人為妾。清昊,你好好勸勸她,讓她千萬幫我們家這一回。隻要度過了這個難關,以後……以後我不再為難她就是。”
雲清昊抹了一把臉,期間又碰著臉上的傷,痛得呲牙咧嘴。
當柳玉娘看到來接自己的人時,心裡並沒有喜悅之情。當然,她想破頭也想不明白老太太這時候接自己去的緣由。
難道牡丹要跑,家裡缺伺候雲清昊的人?
隻想一想,柳玉娘就不太樂意。她已經好多年沒有伺候過人了,才不想乾那麼醃臢的活。無論長得多俊秀多富貴的人,若是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就實在喜歡不起來。
柳玉娘到底還是跑了一趟,進門時看到院子裡洗衣衫的牡丹,她提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與此同時,心中一股雀躍之意升起。
難道雲清昊受傷之後想讓自己陪著安慰?
不提這活麻不麻煩,反正他離不開自己的這種感覺挺讓她高興的。
“玉娘,你最近好不好?”
柳玉娘心中有無限委屈,看著床上一臉擔憂的男人,眼眶一熱,落下了淚來:“我過得挺好,就是想你。”
雲清昊心頭一熱,心中生出了一股愧疚。但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彆的法子了,隻按捺住心裡的虧欠,輕聲安慰於她。如此過了一刻鐘,他才扯到了正事上:“你們孤兒寡母住在外麵,我實在不放心。”
聽到這話,柳玉娘眼睛一亮。
住在郊外,哪有住在城裡好?
如果能夠回來,在雲家父子倆的庇護之下,日子要好過許多。
“你還年輕,我不想讓你就此耗費下半生……如今我落魄成這樣,再也護不住你,可我又實在擔憂你,玉娘,我這幾天躺在床上已經仔細想過,還是得幫你們母女倆找一個靠山,我不中用,這世上多的是中用的人。”
柳玉娘瞪大了眼:“你讓我嫁給彆人?”
雲清昊沉默了下:“我實在是……等以後我的日子好轉,再想法子把你接回來,行麼?”
柳玉娘:“……”
她哭得滿臉是淚:“我早說過,這輩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是想逼我去死嗎?”
“彆說這種話。”雲清昊歎息一般地道:“聽著你說這些,簡直刀刀都戳在我的心上。是我對不住你,玉娘,我可以對天發誓,隻要我手頭有餘銀,就一定會把你接回來。”
柳玉娘又哭了許久:“我……我不願意。”
“算我求你。”雲清昊握著她的手:“人一輩子很長,咱們還有好幾十年。最多十年,我就專心守著你,好不好?”
柳玉娘終於不再那麼抵觸,哭了許久,她有些疲累,很快昏昏欲睡。當日,母女倆住在了雲家。
翌日一早,雲清昊讓老太太幫他送了兩封信,還未過午,就來了一位老爺。兩人關起門來商量許久,那老爺離開後不久,就讓人給柳玉娘送了一雙鐲子過來。
鐲子的品質不算頂好,卻也值個幾兩銀子。
相比起雲家父子如今的窘迫,這算是不錯的禮物了。柳玉娘握著那鐲子,手捏得很緊,對上雲清昊酸溜溜的目光,當即又落下淚來:“我……我不想要這東西。”
說實話,雲清昊對柳玉娘是用過真感情的,否則也不會再發現她對柳紜娘動手後將錯就錯維護於她,此時親手將她送給彆的男人,他心頭並不好受,“傻姑娘,這是你應得的。”
柳玉娘哭了許久,最後將鐲子放在了他手中:“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的心也死了,都說女為悅己者容,你看不見我,那這些首飾於我來說,全是無用的死物。我用不著,應該能幫上你一點忙,你留著吧。”
雲清昊本來還想費點功夫說服她幫自己的忙,結果,自己還沒開口,她就已經處處替他著想主動把東西留下來,他心頭愈發不是滋味,覺得自己是個混賬。苦笑道:“玉娘,你不要對我這麼好。”
“我想對你好。”柳玉娘眼淚汪汪:“你處處為我打算,我便愈發放不下你,真的,想到要陪彆的男人,我寧願去死。”
“彆。”她可千萬不能死。雲清昊客不想扯上人命,費儘心思又勸了許久。
又過兩天,兩人依依惜彆。柳玉娘被一頂粉轎抬入了城裡有名的外室街。
這一整條街上的院子都小巧玲瓏,裡麵住的有九成都是各家老爺養著的外室。柳玉娘掀簾子看到自己住進了這樣的地方,心頭怦怦跳了起來。
雲清昊靠不住,她總不能一直指望他,如今有了更好的去處,她得哄好自己的男人才行。
院子裡樣樣齊全,還有兩個伺候人的小丫頭,主屋中衣衫首飾不說多名貴,但樣數不少。這讓樸素了許久的柳玉娘瞬間喜笑顏開。
當然,有兩個小丫頭在,她不能表現得太過歡喜。本來還想給點首飾收買一下二人,讓她們儘心一些,結果,兩人無喜無悲,不像是麵對主子,倒像是麵對陌生人。
柳玉娘認為,哪怕她身份見不得光,但拿捏這兩個小丫頭還是綽綽有餘。她們該對自己尊重有加才對,心裡對這兩人很是不滿,想著她們再不識趣跑來討好自己的話,等找著了機會,立刻就把這倆人攆走。
當日夜裡,柳玉娘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去衣箱裡翻出了一件半露不露的衣衫,襯得肌膚雪白。可惜,她撐在床上等了一夜,都沒看到有人來。
接下來兩天,還是沒人上門,柳玉娘就納悶了。
難道那人真的是雲清昊費心找來安頓自己的?她哪怕年紀不輕,卻也有幾分美貌,那人瞎了麼?
她心頭鬱悶,想要出去轉轉,兩個丫頭還要攔著。她再一次打定主意,一定要儘快得寵,然後將這兩人攆走,換兩個聽話的來。
如果那男人沒瞎的話。
柳玉娘的擔憂有些多餘,就在第四天,剛剛用過早膳不久,大門從外被人推開。柳玉娘見過一次的中年胖子從外麵緩步進門。
兩個小丫頭似乎很是懼怕,嚇得抖了抖,藏在廚房裡互相推諉了一番,兩人還猜了拳,最後終於有個小丫頭任命一般出門上前迎接。
柳玉娘站在屋簷下,將二人的動作收入眼中,心裡頓生不好的預感。
麵前的男人是發福了些,長得也不太好看,臉上甚至還有不少疙瘩,卻又沒蓄須,看著有些駭人。但也沒到嚇人的地步吧?
也是柳玉娘這些天都在說服自己,才覺得這男人不醜。
她含笑迎上去:“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