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知意怕之前那一摔, 摔壞了孟西洲剛掰正過來的腿骨導致前功儘棄,所以晚上原本都說不去的,還是又趁著夜深人靜拎著東西過去了。
已經睡下的孟西洲開門見是她, 意外得很是驚喜。
不過他的驚喜很不著痕跡,隻有眸光格外晶亮柔軟, 忙把她讓進屋關上門,“不是說治療結束了嗎?”
“你白天不是摔了一跤嗎?”風知意進來就把拎在手裡的大簍子擱在一旁, “我怕你磕碰到腿了,來檢查看看。”
白天的時候, 她也不好給他當場檢查。
孟西洲本想說沒有摔到腿, 但話到嘴邊一轉, “好。”
應完默默地坐在床邊,把那隻在恢複的腿擼起褲管,乖巧地坐等檢查。
風知意給他檢查了一下, 發現沒問題, 就順便用異能給他做了一遍蘊養,“還好沒事, 以後沒好之前,儘量避著點人群吧。”
“嗯。”孟西洲把褲管放下來, “以後不會了,今天領豬肉不得已。”
那裡人來人往,免不了磕磕碰碰。他其實已經儘量避著人了, 但架不住有心算無心,人錢書記硬要往他麵前送, 他拄著拐杖又不靈活, 一時不察給他訛上。
說起這個, 風知意就有點恨鐵不成鋼, “你說你,怎麼那麼好欺負呢!今天我不出麵,你是不是就任由那錢書記父子把你的豬肉訛去?你就不會反抗嗎?不會據理力爭嗎?”
孟西洲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垂下,“我都習慣了。”
風知意頓時就:“……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你才要硬氣起來!有些人天性就是欺軟怕硬、欺善怕惡。你越是謙遜禮讓,他們越會得寸進尺、變本加厲,那種人才不懂什麼是適可而止。隻有你自己強硬起來了,彆人才不敢再欺負你。”
雖然知道這個芝麻湯圓回頭會更狠地報複回去,但看他此時可憐的樣子,風知意語氣不由地軟了軟,“成分不好又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錯,你靠自己的雙手堂堂正正地勞動吃飯,不需要對任何人這麼底虛氣短。”
他明明是有能力不受這份屈辱的,可他偏偏任由彆人欺辱,然後回頭暗地裡報複回去。風知意懷疑,這熊孩子的心理可能已經有些扭曲不正常。
“沒用的。”孟西洲微微搖頭,聲音有種心如死灰的平靜,“反抗隻會不由分說地被挨打、被教育。不管事實如何,我對也是錯,錯也是錯,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錯。大家怕跟我沾上關係,都恨不得落井下石來撇清關係,不會有人為我說話。”
也隻有她,會站出來為他說句公道話。彆人顧忌著她是成分清白的城裡知青,才不敢對她不講道理。
風知意聽了這話胸悶地噎了噎,也明白在這個動蕩的時局下,個個都如驚弓之鳥,草木皆兵,獨善其身已算是最大的善良。
而且這種情況見多了,人心會逐漸冷漠麻木。甚至見落井下石的人得到了好處,也漸漸跟風趁火打劫。慢慢地,就形成了這種不良風氣。
思及此,風知意無奈地輕歎了口氣,知道這熊孩子的心理一時半會怕是掰不過來了,隻能先撇開不再糾結,起身去打開她拎過來的背簍,把裡麵的東西一一拿出來。
“這些是我家裡寄來的東西,我馬上要回去過年了,用不著,留給你過年用吧。”
其實是老首長寄來給她過年的,雖然是這個世界的“好東西”,但對她來說卻粗劣得很。她實在用不著,放著也會過期壞掉,就給了彭大娘家三成,三成拎來了這裡,剩下的自己留著以防備用。
孟西洲看了看她一一拿出來的東西,都是一些有錢有票都難以買到的好東西,怎麼會用不著?
他垂下眉眼,低聲問,“你什麼時候回去?”
“大隊裡臘月二十七放假,”風知意打算,“我那天就回去,已經買好票了。”
臘月二十七?孟西洲在心裡算了算,今天都小年了,那隻剩三天,他腿又還沒好,來不及再弄點京市裡沒有的東西給她帶回去。
隻能起身,掀起鋪蓋,把之前陸陸續續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給她,“這些你帶回去給過年加個菜吧,我聽說城市裡的人過年購買東西特彆不容易。”
風知意把簍子裡的東西都拿出來放好,回頭見他遞來一個大包裹,疑惑地接過打開一開,居然是風乾的山雞野兔以及蘑菇筍乾等各種野物山貨。
“哪來的?”風知意有些訝異,他因為治療腿,已經快兩個月沒上過山了。
孟西洲輕描淡寫地笑笑,“以前攢的。”
從她第一次想寄東西回去,他就留心攢著了。城市裡的供應限量,就算不缺錢票,食物也不會很充裕。
他不知道她在家裡的情況如何,但讓她帶些難得的東西回去,總會讓家裡更歡喜更疼愛她一些。過年的時候,她自己也能吃好一些。
風知意見包裹不小,打開準備拿出來一些,“那你也留些自己過年,不用全部給我。”
他自己都缺衣少糧的,更何況這些野物山貨什麼的,她空間裡養了數不儘的呢,還真不缺。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家和家人。
孟西洲摁住拒絕,“不用,我自己留了不少。而且,”
說著掃了眼她堆在旁邊的一大堆東西,“你不是給了我一大堆過年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