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知意等了三天, 楚家那邊沒有任何動靜。
把對她的惡意、對她造成的輿論傷害給無視了個徹底,好像她這個人不值得、也不配他們彎腰低頭認錯。
直到第五天,楚家老爺子倒是親自來了。
不過, 也不是解釋道歉, 而是來求醫的。說是他們家老太爺在她這裡喝了半盞風知意給他倒的養生茶, 回去這幾天的狀態就好多了。
“早就聽說你對調養身體有一手, ”估計是怕風知意推脫,楚家老爺子跟她明人不說暗話, “之前你爺爺關在裡麵險些沒能熬下來,我費力想辦法讓人救治也隻是堪堪吊住命, 還是你有辦法,一去就……”
風知意聽到這裡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笑得楚老爺子頓住,微微蹙著眉,有些不悅、也有些疑惑不解地看著她, 似乎不知道她在笑什麼。
風知意慢條斯理地抬手淺飲了一口茶, 才抬眼對他笑了笑, “俗話說,施恩莫望報,望報莫施恩。再說,想要回報, 您也找錯人了,您該去找我爺爺才是。”
楚老爺子蒼老的麵皮抖了抖, 早就聽家裡的小輩說風知意言辭犀利、一針見血, 說話也很不客氣很煞情麵,跟沒讀過書的人一樣,一點都不謙虛委婉, 會很不給人麵子的那種。
現在看來,果不其然,楚老爺子忙笑嗬嗬地解釋,“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你醫術精湛。不僅你爺爺,就連老劉那胃病,雖然沒根治,但也跟好全了差不多。他比我還年長個好幾歲呢,看著比我還年輕。”
風知意有些倦怠地漫不經心,“老爺子您有話不妨直說。”
楚老爺子頓了頓,乾脆不跟他拐彎抹角了,“我就是也想請你去給家裡的老太爺調養調養。”
“我想,”風知意有些心累,“我以前的態度和意思,已經表達得夠明確了。這一點,想必老爺子您也很清楚,我就不再複述了。”
她是真的心累了,也懶得再解釋了。因為,她永遠都無法叫醒裝睡的人,也永遠都無法改變他們的慣性思想和觀念。
楚老爺子輕歎一聲,“我知道你心裡還存有怨氣,但怎麼說,咱們也是一家人。雖然你現在不承認,可打斷骨頭連著筋,這血緣總是抹滅不了的。這要是讓外人知道了咱們自己一家人鬨成這樣,豈不是被人看笑話?”
風知意笑笑,沒說話。她反反複複地說了那麼多次,說得都厭了!煩了!倦了!可楚家上下,不管男女老少就愣是沒一個人把她的話給聽進去的,她就懶得再對牛彈琴了,浪費她口水。
要不是看在他是個年紀不小的老爺子份上,彆說讓他進門在這裡絮絮叨叨,她都想把他給丟出去了。
可楚老爺子渾然未覺,“他怎麼說,都是你親生的太爺爺。沒有他就沒有我,沒有我就沒有你母親,沒有你母親也就沒有你。”
楚老爺子循循教導地道,“做人不能忘了根,要是以後被人知道,你對親生的太爺爺都這樣冷血無情、見死不救,人家會怎麼看你、怎麼想你?”
說著,還語重心長地推己及人,“就算你不在意,那你的兒子呢?以後孫兒呢?你想他們被人指責脊梁骨嗎?甚至你想他們效仿你,等你老了以後,也這樣對你嗎?”
風知意覺得好笑,她會丟掉兒孫不養嗎?會在兒孫一無是處、毫無價值的時候裝聾作啞當作沒那個人嗎?會在兒孫自己成長起來又軟硬兼施、威逼利誘、死皮賴臉地想要賴上嗎?
他隻說她對父母長輩該有的責任,怎麼絲毫不提原主被棄養的隻言片語?
這些人啊,真的是……風知意對他們無話可說了。
楚老爺子說了半天,看風知意沒反應,抬眼見她看著他靜靜地微笑,似笑非笑,似嘲似諷。定睛一看,又好像隻有平淡與溫和,以及無動於衷,甚至似乎在漫不經心地神遊天外,懶得聽他說話一般。
楚老爺子頓時麵皮一緊,有些說不下去了,就乾脆道,“這樣吧,今天咱們姑且不談這個。你現在就當我是個陌生人,來求個醫,請你去給我家老太爺看看,可以嗎?”
“我很忙。”風知意想都不想地拒絕,其實她更想直接說不可以。但看在楚老爺子一把年紀的份上,給他點麵子委婉,希望他自己能順著坡下,省得下不來台。
楚老爺子嘴角微抽,她忙?他一點都沒見她忙。整天在家帶帶孩子,喝喝茶、種種花,比一般的家庭主婦還悠閒,哪裡忙了?
“看一下又不會多費你什麼事,然後你給他開個調養方子就行了。”
風知意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煩,溫和謙遜地道,“真的很抱歉,老太爺那麼大的歲數了,我才疏學淺,實在不敢沾手,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楚老爺子沒想到他方方麵麵地分析給她聽,風知意還是這般油鹽不進,頓時噎了噎,“不看僧麵看佛麵,就當是楚家求你一趟行麼?”
“老爺子您這可是為難我了。”風知意雲淡風輕地失笑,“大院裡的張首長、王首長、紀主任、楊政委,還有很多,我就不一一例舉了。他們都曾這樣拜托過我,但您看我可有空應下他們?前幾天汪叔過來參加小兒的周歲宴,還拿了國藥局新出的兩種藥要我幫忙改進,我這邊又還有研究項目,實在是有心無力,請您諒解一下。”
其實這話換而言之,就是在說:我認識你是誰?你們楚家算老幾。
楚老爺子沒想到他親自出麵,風知意還是一點麵子都不給,當下麵色不太好看地告辭了。
全程隻是來求醫,沒有為之前周歲宴上的事情解釋個隻言片語,更沒有道歉賠禮。
風知意笑容淺淡溫和地把人親自送到了院門口,看著楚家老爺子有些怒氣衝衝的背影,涼淡地笑了一下。
回到屋裡,在陪著孩子玩耍的二狗子就跟她汪汪,“以前聽老首長說,這個楚老爺子不是挺明事理、挺拎得清的嗎?怎麼我看著也是個……嗯,該怎麼說?該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風知意基本摸透了他們的心理,“大概是在他們楚家眼裡,對不起原主的人是那個楚大美人,跟他們楚家沒什麼關係。他們楚家一個外祖家,又沒有養外孫女的責任和義務。”
畢竟楚家子子孫孫那麼多,一個破壞他家女兒幸福、損害他楚家和杜家聯盟的外孫女,微不足道不說、又毫無價值,哪值得他們在意?
他們從頭到尾,都不覺得他們有錯、有該愧疚的地方。
“而且,聽楚老爺子話裡話外的意思,他們楚家還從根源上給了我一條命,是對我有恩的,是需要該償還他們的。不然,就是不忠不孝不悌。”
二狗子“嘖嘖”了兩聲,“那您現在打算怎麼償還他們這個“根”的大恩呢?”
“那自然是得好好償還。”既然他們怎麼都不打算放過她,還有想用輿論威脅、逼她就範的意思,那就彆怪她先下手為強了。
風知意翻手拿出一大把的“小蟲子”,目光微涼地興味笑笑,“去收集情報吧。不然,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不是嗎?”
她以前無心搭理,自然也不曾了解楚家各方麵的情況。要做嘛,就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打趴他們。
“得令!”二狗子高興地立馬掃描鏈接啟動那些“小飛蟲”飛出去,還貪心不足地道,“其實哪需要那麼麻煩呀,您親自去一趟,讓楚家/暴/斃得病,或感染個什麼時疫讓國家人道毀滅,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哪還需要浪費咱們的能源啊?咱們的能源石可不多了。”
它可是吃能源才能啟動的,沒能源它就關機了。
這可是它的口糧呢!肉疼!
風知意沒好氣地拍了一下它的狗頭,“不是跟你說了多少遍,活在一個世界裡,就得尊重遵守這個世界的生存規則和律法。彆太自命不凡,也彆仗著自己的本事為所欲為,小心老天爺看我們不順眼,哪天就把我們給丟回去!”
說完還警告它,“還有,以後不準把這種思想傳導給孩子,不然我就把你格式化。”
二狗子爪子撓撓狗臉,“……行叭!咱們要做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其實它不太能理解,它家家主明明完全可以淩駕律法規則之上,為什麼還安安分分地跟芸芸眾生一樣,安分守己地做個老老實實的良民?隨心所欲、為所欲為不痛快嗎?
在二狗子兢兢業業收集楚家各種情報時,杜家的事轟轟烈烈地鬨了一個多月,也終於出了結果。
陽光燦爛了一整個陽春三月的天,在清明節這天淅淅瀝瀝地下起了貴如油的春雨。
有點灰的天空,像一副宏偉的潑墨畫。無邊無際的雨簾下,孟西洲撐著傘,穿過大院,步履匆匆地回到家。
一進院子,就看到翠綠如洗的枝葉掩映中,滴滴答答的灰瓦屋簷下,風知意和孩子盤坐在窗前,指著不停掉落下來的雨滴問,“這是什麼?”
小孟灼仰著頭,忽閃著大眼睛回想了一會之前他娘反反複複教他的,“雨。”
“真聰明!”風知意俯身歪頭親了他小臉蛋一下,從罐子裡拿出一顆綠色的糖果給他,又指指窗外大樹,“那這個呢?”
小孟灼拿糖果寶貝似地放進他身前的肚兜裡,轉頭看窗外的大樹,卻看到孟西洲撐著傘、拎著個大袋子正走到了樹下,眼睛一亮地喊道,“爸爸!”
嗯?大樹怎麼成爸爸了?她怎麼教歪成這樣?風知意扭頭一看,看到孟西洲原來正在窗外微笑地朝他們揮手,趕緊抱住一骨碌爬起來要往窗外撲去的孩子,扭頭問,“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有點事兒。”孟西洲指指門口方向,示意等他進去了再說。
小孟灼則從媽媽手中掙脫出來,“蹬蹬蹬”地跑去了門口迎接,看到孟西洲在門口收了傘,正走進來,就飛撲過去,“爸爸!”
“哎!”孟西洲趕緊蹲下,把飛撲過來的小胖墩抱了個滿懷,抱起來邊往裡走邊問,“今天有幾顆糖?”
他媳婦兒最近在教孩子認識東西,認識了一樣就獎勵一顆糖果,倒是挺能調動孩子的積極性。
小孟灼扯開肚兜給他看了看,孟西洲有些意外,“才三顆啊?今天是不是偷懶了?”
“他今天跟二狗子玩積木玩忘了。”風知意迎過來道,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有點潮了,去換身衣服吧。”
“嗯。”孟西洲把孩子交給她,抬抬手裡拎著的大袋子,“我先去廚房把這個擱下。”
風知意接過孩子,“這是什麼,這麼一大袋?”
“香椿和洋槐花,還有蕨菜。”孟西洲打開給她看,“看你以前在這個時節最喜歡吃這個,我去京郊尋著地兒摘了些新鮮的來。”
風知意看裡麵果然是還帶著雨珠的鮮嫩野菜,有些感動地湊過去親了親孟西洲的嘴角,“謝謝,辛苦了。”
孟西洲也眉目溫柔地回了回親,“怎麼會?你胃口好一點我就不辛苦。”
小孟灼看著他爹娘親來親去,也擠過來要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