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爹冷哼道:“希望有些人說到做到,彆作失信小人。”
孫修竹雙腿一軟,直接倒在了小廝身上。
“爹,大哥,我們回家吧。”
顧佳年隻瞥了他一眼,便說:“娘他們還等著我們回家報喜。”
“對,彆因不相乾的人耽誤,走,咱們回家。”
三個人上了馬車,沒有多留。
回家路上,顧延年才想起來問:“方才那個臉色煞白的書生是誰,為啥一直盯著咱家寶兒。”
顧老爹冷哼:“那就是孫修竹。”
“什麼,竟然是他。”顧延年暗自後悔,“早知道是他,該狠狠罵他一頓才是。”
顧佳年笑著說道:“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因為他壞了心情。”
顧老爹點頭:“對,可不能因為他壞了咱家的喜氣。”
顧延年一聽也是,轉而說道:“寶兒中了頭名,咱家可得好好慶祝。”
孫修竹踉踉蹌蹌,靠著小廝的攙扶才回到縣衙。
他不顧小廝的阻止,一路闖進了書房。
“大伯!”
孫知縣放下筆墨,將新寫好的書信封好。
“你來了,坐。”
孫修竹慘白著臉上前:“大伯,為什麼?”
“明明我可以成為縣案首,為什麼最後竟然落第,我不信自己不如他們。”
“大伯,你為何對侄兒如此殘忍?”
“卷子是縣官共同批改,縣案首卻有人疑義,但確是在張家子與顧佳年之間門,最後顧佳年略勝一籌,至於你的卷子無人挑選。”孫知縣道出實情。
當時忽略屎戳子,已經是孫知縣對侄兒最後的寬容。
後頭幾場,孫知縣並未格外照顧,也並不刻意刁難。
最後孫修竹落榜,隻能怪他技不如人,亦或者心思不在正道上。
看著孫修竹搖搖欲墜的可憐模樣,孫知縣暗道不能再心軟。
孫知縣閉了閉眼睛:“修竹,你自幼父母雙亡,五歲便來到我身邊,至今已有七年,這七年時間門,我可曾有虧待過你?”
孫修竹連忙搖頭:“大伯對我很好,甚至遠超堂兄。”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停勸告,執迷不悟不知悔改?”孫知縣反問。
孫修竹心底咯噔一下,臉上便露出幾分慘然。
“大伯,對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當時我真的是被鬼迷了心竅,看見他就覺得心生厭惡,也許我們上輩子是仇人,這才遇到他便處處倒黴,以至於……”
“夠了!”孫知縣喝止,“事到如今,你還想要狡辯。”
“本官也是貧苦出生,一步步寒窗苦讀走到今日,向來教導子侄以誠信自律為立身之本,你可曾聽過一句?”
孫知縣搖頭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遇上比自己聰明的便要設計陷害,那你一路走下去得害多少人?”
“修竹,你的心歪了,幸好你尚且年幼,現在迷途知返,修身養性還來得及。”
孫知縣最失望的是,孫修竹不想著上進,自己勤奮苦讀,卻用了這般的歪門邪路。
這樣的孩子,注定是走不長遠的。
也許夫人說得對,正因為疼惜侄兒,憐愛他年幼失孤,以至於多有縱容,才導致今日的下場。
孫知縣歎了口氣:“我已經書信一封,送你去擎蒼書院。”
孫修竹噗通一聲跪下來:“大伯,求你看在我死去的爹娘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孫知縣卻道:“擎蒼書院雖然偏遠了一些,但勝在清淨,院內規矩嚴苛,最適合苦讀,此去機會你要珍惜。”
孫修竹嘴唇哆嗦的想反對。
擎蒼書院是好,可處於深山老林,聽說讀書跟苦修一樣,他哪兒吃得消這個苦頭。
孫知縣起身道:“這是你最後的機會,若是不肯,便自尋出路吧。”
孫修竹一咬牙:“侄兒遵命。”
孫修竹這邊淒淒慘慘,顧家那頭卻歡歡喜喜。
顧佳年三人回到家,還沒進門便聞到了雞湯的香味。
“娘,莫非你們早知道好消息,這才殺雞慶祝?”顧延年笑著問。
蔣氏驚喜喊道:“真的中了?”
“中了,第一名。”顧延年比自己中了還高興。
蔣氏一把摟住兒子親了口氣,那動作跟顧老爹一模一樣的熟練。
“太好了,娘就知道咱家幺兒是個有出息的。”
“你們等著,再炒兩個菜就能吃飯了。”
顧佳年來到程老頭身前,作揖行禮:“程伯伯,寶兒不負所望,以後定然再接再厲。”
程老頭哈哈一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落戶不到兩年,咱家竟出了個讀書人。”
很快,蔣氏與顧喜年置辦了滿滿當當的一桌子飯菜,一家人吃了個儘興。
當天晚上,顧佳年有些小得意:【神仙大人,我是縣案首了。】
【之前誰說不在意縣案首?】
【我沒說不在意,能拿第一,為什麼要拿第二。】
【一個縣案首算什麼,等哪天拿到狀元你再跟我說。】
小孩兒翻了個身,神仙大人的要求可真高,狀元啊,三年才隻有一個。
顧佳年考中縣案首的消息,很快便傳了開去。
梅溪村人聽了,自然也是驚訝不已。
趙村長私底下跟夫人說起,也感歎道:“這才多久,這孩子以後了不得。”
村長夫人也說:“可不是嗎,三歲看老,打小看著聰明孝順,將來肯定差不了。”
也有人酸溜溜的說:“不就是個縣案首,連童生都不是。”
當然這話是不敢到顧家麵前說的,畢竟顧家靠山多,雖說不是本地人,但如今也無人敢欺負。
周夫子知道後,很是欣慰。
“不錯,沒辜負一年多的勤學苦讀。”
顧佳年笑了笑,又提起來年的府試。
周夫子倒是有些驚訝:“你打算明年就參加府試?會不會太心急了一些?”
他倒也是好意,雖然都是童生試,但府試顯然比縣試難很多,參考的人也多,整個清源縣的讀書人彙聚於此。
顧佳年原本也沒打算這麼早參加府試,不過他答應了路小公子,總不能食言。
等他將理由說了,周夫子歎了口氣。
“君子守諾,既然如此,你便好好準備。”
想了想,又拿出幾本書來遞給他:“還有一年多的時間門,可一天都不能浪費。”
顧佳年自然答應。
臨了,周夫子又提了句:“孫大人將孫修竹送到了擎蒼書院。”
顧佳年有些驚訝,並未聽過這個書院的名字。
“擎蒼書院位置偏僻,求學辛苦,但先生都是有才學之人。”
周夫子說了句公道話:“孫大人用心良苦,希望他不要辜負孫大人的這片苦心。”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去擎蒼書院苦讀並不一定是壞事。
說完又提點顧佳年:“人是吃五穀雜糧長大的,難免會有私心私欲,讀書人卻要守住一顆平常心,否則性差踏錯,便是萬丈深淵。”
“學生記住了。”顧佳年將這件事記在心裡。
他知道自己不是最厲害的人,人生一世,總能遇上比自己聰明,比他家世好,比他學識高的人,如果處處嫉妒,那時間門光用來嫉妒彆人了。
顧佳年考中縣案首,除了顧家人之外,最高興的還屬田鴻寶。
他恨不得寫一張大字報貼在學堂裡,讓那四個人好好瞧瞧。
他們臨時變卦的對象,如今是縣案首,而他們上趕著攀附的孫修竹壓根沒中,被打發去深山老林裡的擎蒼書院了!
田鴻寶幸與榮焉,每天都樂嗬嗬的。
田老爺瞧著這傻兒子不免搖頭,忍不住問:“鴻寶,人孩子年紀輕輕就考中了縣案首,明年還打算府試下場,指不定就成童生了,那你呢?”
“爹也不求你飛黃騰達,可你好歹好好讀書,至少考一個秀才回家。”
田鴻寶振振有詞:“爹,不是我不想考,而是我沒那腦子。”
“你看佳年,他才讀書一年,把我五年的書都讀光了,倒背如流。”
“這是努不努力的問題嗎,是我跟他的腦子存在本質上的差距!”
田老爺覺得他就是找借口,胡言亂語。
“你又不是傻子,隻要肯學,童生總能考一個吧?”
田鴻寶又說:“爹,童生既不能免稅,也不能見官不拜,光名頭好聽,費力扒拉的去考有什麼用,我不稀罕。”
田老爺氣了個仰倒:“你不稀罕我稀罕,你爹我就稀罕讀書人。”
“寶兒啊,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咱家咱有錢,那在達官顯貴的眼裡還是下九流,可你要有了功名,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田老爺苦口婆心,可惜田鴻寶狼心似鐵。
“不行不行不行,我真沒那腦子。”
田鴻寶甚至反打一耙:“爹,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不上進,有沒有一種可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誰是老鼠,你爹我成老鼠了?”
田老爺氣得擰他耳朵:“顧佳年爹娘都是種地的,人怎麼就有那腦子?”
“那你問我有啥用,你問我娘為啥把我生成這樣,我要過目不忘的話,我也讀書。”
得,想到自家母老虎,父子倆都一個哆嗦。
不敢問不敢問。
田鴻寶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爹,你往好處想想,雖然我讀書不成,可我跟佳年關係好,鐵哥們。”
“他要是有出息,將來肯定不會忘了我,爹,要不你認他當乾兒子,那跟親兒子也沒差多少。”
田老爺歎了口氣,他倒是想,顧家能同意?
一時間門,田老爺也有些後悔,早知道顧佳年這般本事,居然一下子考中縣案首,當時他就不該擔心得罪縣太爺,使點力氣幫忙才對。
現在後悔也遲了。
田老爺感慨連篇,一門心思想讓兒子跟著人孩子好好學習。
顧家夫妻這會兒卻也有些發愁。
兒子立誌明年考府試,他們倆自然高興,大力支持。
可夜深人靜,蔣氏不免說:“青城府距離咱們臨川縣可遠著呢,正經走路得五天。”
顧老爹也說:“費時間門倒也罷了,到時候吃住用都要花銷。”
蔣氏爬起來數了數銀子:“賺的總沒有花的快。”
“寶兒要讀書,眼看著老大跟喜年也到了年紀,這兩年也該相看起來了。”
顧老爹歎氣:“光靠種地看來是不行了,咱們得找一樣來錢的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