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桐虎口奪食,心裡覺得過意不去,愈發珍惜,蘸了點料慢慢品嘗。
卻見傅煜筷箸輕挑,從那炭筒背後又撥了兩粒出來,“這兒還有。”
攸桐意外而驚喜,趕緊撈了一枚到碗裡,道:“多謝夫君!”
美滋滋地吃完了,回過味來,心裡又是大怒——傅煜這人可真是陰險!鍋裡那麼些蝦滑,他放著近在跟前的不吃,卻隻從她的地界搶,將美味藏在炭筒後麵。炭筒遮住視線,她看不見也吃不著,他吃完了彆處美味,還有跟前這點屯糧,可供慢慢享用。
真是……又陰險又可惡!哼。
攸桐暗自腹誹,就聽傅煜道:“這味道不錯,下回交給丫鬟多做點。”
“好。”攸桐勉強維持得體的笑容。
……
一頓飯吃到尾聲,已是戌時過半。
先前軍報傳來,滿城歡喜,攸桐身在傅家,自然也聽說了傅煜的英勇戰功。瞧傅煜意猶未儘的樣子,一時間趕不出蝦滑,便將僅有的幾粒蟹丸讓給他吃。末了,命人舀一碗酸香可口的羊肉湯,撒些蔥末端到正屋裡。
而後將廂房留給春草她們,請傅煜到正屋喝湯歇息。
夫妻倆成婚後聚少離多,僅有的幾回接觸還都是有事才湊到一處,這回傅煜登門,必然也有事。
攸桐等酸湯端來,便屏退了丫鬟,自拿了銀剪去剪燈花。
傅煜長身而立,目光環視,就見案上瓷瓶裡供著新折的梅花、桌邊窗台上養了幾盆水仙,蔥綠碧嫩,而四角的炭盆旁,都擺了大甕注滿清水,屋中暖和宜人,也不覺得乾燥——倒是個愜意的住處。
他心念微動,隨口道:“明日送兩盆水仙給祖母。”
“好啊。”攸桐應了,聽他沒下文,回頭就見傅煜站在桌邊,正瞧著她。
許是吃得饜足的緣故,此刻燈下相對,他身上那股冷厲淡漠倒不甚明顯,見桌上有香橙,隨手取了刀破開,遞了半個給她,道:“蘇若蘭的事,祖母處置完了?”
“按著夫君的處置,賣去了銀州。跟她串供的金燈也受責罰,去外麵做粗活了。”攸桐未料他還記著舊事,那香橙甘甜多汁,剝開後有清芬香氣,她趁著垂首滿吃的時候,微笑了笑,“總是因這等瑣事攪擾夫君,不止在南樓,還鬨到祖母那邊,實在對不住。不過蘇若蘭走後,安生了許多。”
“她很可惡。”
傅煜沒否認,卻停了手裡動作,將她打量。
統帥千軍、執掌軍規、殺伐決斷,他的身上自有懾人的威儀。那目光老辣沉穩,即便不似平常鋒銳冷厲,盯過來時,也叫人心裡打鼓。
攸桐不明白他何以如此看她,隻偏著頭,露出個疑惑的表情。
就聽傅煜道:“她有錯,祖母也有輕率之處。你呢?”
“我?”攸桐退了半步,“夫君覺得,我也有錯?”
“未必是錯。你本可以做得更好。”
“夫君抬舉我了。攸桐資質愚鈍,做到這地步,已是傾儘全力。”攸桐避開他的目光,卻未料傅煜忽然伸手,帶著薄繭的指尖輕輕挑起她下顎,微微蓄力,迫她對視。這動作看似輕浮,卻因傅煜素日行事狠厲,攸桐身在其中,沒覺得曖昧,隻是心裡咯噔一聲。
紅燭映照,滿屋和暖,夫妻倆立在桌邊,相距咫尺,甚至能看到彼此眼裡的倒影。
對麵的眼眸如同墨玉,帶著審視,似能洞察人心。
成婚至今,他從未這樣凝視過她,以前是不屑費神,此刻卻帶了威壓。攸桐畢竟經曆簡單,碰上傅煜在軍中對付硬漢的手段,手掌心漸漸膩出細汗。
“是,確實有不妥當之處。”她終究沒撐住,老實承認,“起初不該放任蘇若蘭。”
“她不算什麼。”傅煜搖頭,“我是說祖母那邊。”
攸桐自嫁入府中,便存了避而遠之的心思,對壽安堂不失禮數,卻也沒打算親近,這數月間,雖按時問安,卻從沒像長房的沈氏婆媳一般,變著法地討老夫人喜歡,消弭誤會。這背後的心思,她沒跟任何人提,包括春草。
而此刻,她看著傅煜的神情,卻不知為何有點心虛。
這個人但凡較真起來,真的是不好糊弄。
她迅速思索對策,卻聽傅煜道:“你能令我改觀,為何不令祖母改觀。”
“祖母身份貴重,攸桐不敢得罪攪擾,實在力不能及。”
“是不能,還是……不願?”
傅煜的指腹停留在她柔軟的顎下,忽然俯身湊近,審視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