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調戲(1 / 2)

暖閣臨假山而建, 因窗外栽了百竿翠竹, 取名青玉。京城氣候較齊州和暖許多, 這時節春光漸融,枯了整個冬天的竹葉稍添生機,墨色漸漸轉為蒼翠。竹林底下幾隻麻雀優哉遊哉地琢著草叢覓食, 見人不驚。

晨光正濃,照在身上頗為和暖,攸桐站著瞧了片刻, 幾乎被夾衣捂出細汗。

遂進了屋裡臨窗而坐, 細細和風送進來, 倒是頗為愜意。

薛氏膝下唯有一雙兒女,次子魏眠風比攸桐小三歲,早早就被送到書院, 尋常甚少能承歡膝下,自打攸桐出閣後, 便寂寞了許多。而今難得女兒回來, 她自是命人備了豐盛的糕點果脯,拉著攸桐的手,細問她出閣後的情形。

攸桐念她慈母心腸, 暫且報喜不報憂,隻說傅煜並非凶蠻冷厲之人, 夫妻相處還算融洽。

薛氏聽了, 仍覺得不放心。

當日兩家結姻時是何等情形, 薛氏再清楚不過。

她雖門第不高, 卻知道設身處地的道理,換做是她,若給魏眠風娶個聲名不好的媳婦,即便有緣故,恐怕也很難輕易接納。傅家那些女眷,又豈是好相與的?女兒在府裡嬌養慣了,成了人家的兒媳、孫媳,誰知道會不會受委屈?

這數月間,但凡想到攸桐出閣後的處境,薛氏便輾轉反側、擔憂不止。

待屏退隨從,便柔聲問道:“除了夫君,旁人呢?”

“小姑子很和善。就隻是——”攸桐頓了下,如實道:“老夫人似有些不滿。”

薛氏聽了,愈發擔心,道:“她為難你了?”

“倒也不算為難,這數月裡沒故意刁難使絆子過。隻是仿佛對這門婚事不滿,碰見些小事,容易苛責。母親,當初答應婚事時,我曾問過緣由,你和父親總不肯說,我心裡很沒底。”攸桐輕輕抬眸,對上薛氏的眼睛,緩緩道:“如今,能告訴我了嗎?”

“不是我不肯,是我也不知道。”薛氏歎了口氣,“你父親瞞得緊,連你祖母都未必知道。”

說著,眉頭皺了皺眉,無奈而疼惜。

攸桐瞧著她神色,不似作偽。

憑著十數年的記憶和出閣前的觀察,攸桐看得出來,薛氏在府裡的地位並不高。先前原主頂著皇家準兒媳的身份,甚少靜下心聽她教導,可見一斑。魏思道又極有主見,不會跟女眷商議外麵的事,當時跟傅家往來議親,都是他親自接待,薛氏隻幫著籌備嫁妝而已。

想來此事至關重要,魏思道怕妻女口風不嚴,不敢透露一星半點。

攸桐心裡隱隱有個猜測,卻不敢相信。

隻聽薛氏勸道:“其實傅家這般門第,本就挑剔苛刻,不是輕易能結親的。當初滿城風雨,幾乎鬨得你父親沒法出去見人,更彆說為你尋個好人家,傅家那時提親議婚,著實是為咱們解了難事。他不肯說,是想磨磨你的性子,免得跟從前似的不知天高地厚,驕矜輕率。”

攸桐“唔”了一聲。

——魏思道這念頭,大概是想著逆境出人才,逼女兒一把。

攸桐無從想象,倘若換成原主,孤身在婆家磨礪後會不會真變得成熟穩重。但魏思道剛愎用事,做主應下婚事又瞞得死緊,讓她兩眼一抹黑地嫁過去,著實有點坑。

不過薛氏既然不知情,攸桐的猜測也隻能找魏思道印證。

遂岔開話題,問起京城裡近來的情形。

據說許朝宗娶了徐淑後,兩府來往得十分勤快,因徐太師將熙平帝的性情揣摩得熟透,許朝宗受他點撥,做過好幾件投熙平帝心意的事,漸漸有了跟熙平帝寵愛的英王平分秋色的架勢。

這數月間,徐淑端著睿王妃的身份,可謂春風得意。

先前的太師府邸,雖有聖眷、頗為清貴,卻因子侄能耐有限,並無多少勢力。而今結了睿王府的親事,清貴門庭沾了皇家鑲金的端貴身份,更是烈火烹油。就連徐渺都身價飛漲,在京城眾貴女中間頗有臉麵,做事偶爾張揚,惹得不少人暗裡笑話。

據說徐家還有意為她尋摸一門好親事,嫁到公侯府邸去做少夫人。

——若果真如此,徐家在京城的根基可就能紮得更甚。

隻是如今熙平帝病弱,兩位皇子奪嫡,徐家既攪和進去,據說已不像從前安寧。譬如英王的母親昭貴妃,就對徐家頗有微詞。

攸桐聽罷,沉吟不語。

薛氏怕她還存著呆心思,婉聲勸道:“俗話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睿王雖好,經過這事也算看得透了。這京城裡是非太多,成天進宮伺候皇後和貴妃,也未必就容易。你嫁遠了也好,能自在些。”

這話擱在原主身上,定會不以為然。

畢竟,能跟皇家結親,那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

攸桐卻深有同感,頷首道:“母親說得對。”

“能這樣想就好。我瞧修平雖性情冷沉,待你倒還不錯。”

“有嗎?”

“眼神瞞不住人的。”薛氏抿唇笑了笑。她原本還擔心,攸桐那樣聲名狼藉的嫁過去,會被傅家嫌棄輕慢。昨晚暗中觀察夫妻倆的情形,那顆懸著的心卻稍微落回腹中——傅煜雖性情冷淡,甚少言語,席間卻不時將目光瞥向攸桐,看得出來是習慣使然,並非刻意為之。

反倒是攸桐,悶頭盯著滿桌吃食,或者就跟她說話,倒沒怎麼看傅煜。

見攸桐意似不信,薛氏也未多說,隻叮囑道:“傅家怎樣,我還不好說。但修平如今的本事卻是靠軍功掙來的,不單靠門第出身,更不像睿王似的,憑著姻親尋出路。光是這點,他就強得多。你出閣嫁人,也該懂事了,可不能為過去那些事耽誤了眼前人,該翻篇的,總得翻篇。”

這話說得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