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手(1 / 2)

從西閣回去, 傅煜和許朝宗仍相對而坐。

那張寬敞的桌案上,擺滿了名貴佳肴,香氣也頗誘人, 卻幾乎都沒怎麼動, 看著讓人心痛。不過攸桐著實不願吃這對夫婦準備的菜肴, 便也沒動筷的意思, 行禮入座之後,因說得口渴,喝了杯茶。

許朝宗見徐淑沒出來, 目光在她臉上停駐,欲言又止

傅煜眸光微沉, 取了她的茶杯, 幫著斟滿,道:“餓嗎?”

“不太餓, 也沒胃口。”攸桐搖頭。

傅煜便向許朝宗道:“既如此, 我帶內子先回了, 多謝殿下招待。”

說著, 便站起身來。

許朝宗亦含笑相送,興許是兩人談得順暢,他的神情倒是光風霽月,親自送至遊廊。

傅煜亦端然持重, 走出幾步便抱拳道:“殿下留步。”

而後牽住攸桐的手, 徑直往外走去。

這動作來得自然, 寬敞的袖口掩住動作, 不突兀惹眼,但夫妻牽手並肩而行,姿態卻也稍露親密。不遠處恭敬候命的杜鶴和丫鬟仆婦瞧見,瞠目結舌,趕緊低頭裝看不見,背後的許朝宗卻是神情一僵,望著那對背影微微出神。

比起他們,最為震驚的還是攸桐。

哪怕夫妻成婚數月,同榻睡過,甚至她曾在睡夢裡握住他的手臂取暖,卻也始終同床異夢。被傅煜大庭廣眾地牽手,更是破天荒的頭一回。如此舉止出自這位冷傲挑剔的戰神,著實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

那隻手沉穩有力,指尖帶點薄繭,掌心卻是溫熱,跟他滿身的冷硬迥異。

攸桐僵了一瞬,知道他是在外人跟前演夫妻和美的戲,打消了抽回的念頭。

傅煜則沉眉肅目而行,衣袍微擺。

朝堂政事呼嘯遠去,他麵上不露,心思卻幾乎都集中到了掌心——

裹在他掌心的那隻手,纖細而溫暖,軟綿綿的,柔若無骨。

他心神微蕩,摩挲她的手,目光稍偏,落在她纖秀脖頸,柔嫩耳垂,乃至脖頸往下鼓起的胸脯。就在昨晚,夜裡夫妻共枕同被,他睡意朦朧中不慎碰到她胸前,也是這般柔軟的觸感。而今回想,那滋味仍清晰分明。

攸桐哪知他這些心思,直到走過彎繞的回廊,到得一處竹浪擁著的狹窄甬道,才算是尋到由頭,迅速抽回手提起裙角。

傅煜隻覺掌心一空,想伸手再去抓,她卻已躲到了後麵。

……

出了留園,夫妻倆乘車回府,巷子僻靜處,潛藏許久的眼線也悄然離去。

傅煜隻當毫無察覺,走得遠了,才召來杜鶴。

他這一趟回京,雖不算大張旗鼓,卻因熙平帝的召見,陣仗不小。熙平帝病勢纏綿,東宮卻始終虛懸,南邊戰事未穩,似傅家這等雄踞一方的武將進京,對奪嫡的影響自是舉足輕重。自靠近京城時起,周遭便沒安生過,在熙平帝親自召見、許朝宗熱情籠絡後,更是被有心人盯著不放。

這些人如鬼魅般時隱時現,傅煜焉能無動於衷?

他遠途而來,能在京城耽擱的時間並不多,拖延無益。答應跟許朝宗的這趟會麵,既是為談政事、清私怨,也是為方餌釣魚,引對方出手。

如今對方的眼線既露了行跡,杜鶴這邊便能安排人查探追蹤。

到次日傍晚,消息便報到了傅煜的跟前。

京城東邊的十寶街上,酒肆林立,商鋪成排,往來的多是行腳客商,三教九流混雜。

傅煜代傅德清拜訪完故人,並未立時回魏家的住處,而是孤身匹馬,到十寶街後,繞個彎甩開眼線,便進了一家酒肆。天氣陰著,臨近傍晚時稍有點寒意,這酒肆裡麵聚了不少離鄉背井的酒客,吆五喝六的,倒是挺熱鬨。

他從側門躬身進去,掌櫃似已等候多時,忙引著進了雅間。

進入屋中,杜鶴已然到了,見著他,躬身抱拳道:“將軍!”

傅煜抬手,等掌櫃退出去掩上屋門,才道:“如何?”

“查探清楚了。”杜鶴走過去,從袖中取出一方紙條,上麵寫了幾處地名,道:“昭貴妃有意幫英王牽線,西平王卻是獅子大張口,跟皇上開口,要這幾個州的兵權賦稅——”他將紙條鋪在傅煜麵前,繼而道:“這明擺著是趁火打劫,皇上當然不肯。”

“英王呢?”

“那位……”杜鶴臉上稍露諷笑,“據說是願意交換,許諾了西平王。”

“難怪。”傅煜瞧著那幾處州名,神情也冷淡下來。

西平王魏建秉性貪婪,奪了定軍節度使的兵權、謊報軍情誆了個異姓王的封號還不知足,這些年吞並了附近幾州,養得兵強馬壯。如今提出這般條件,野心已是昭然。熙平帝就算能力平庸,收不回各處兵權,又豈會輕易退讓,眼睜睜瞧著魏建割走朝廷所剩為數不多的賦稅?

遂問道:“英王對魏建的許諾,皇上想必也知道?”

“應該知道。不過將軍沒點頭,他沒把握,還可能指望西平王,便隻裝聾作啞。”

傅煜頷首,對著那紙條沉吟。

永寧節度使傅家守著北邊,占人和之利,定軍節度使魏家臨著西陲,有地勢之優,算是如今各處兵馬裡的翹楚。兩家雖不往來,但對於魏建的性情行事,傅煜已然摸了七八分。魏建貪得無厭,向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既然提出了吞並幾州的條件,定是勢在必得。

如今傅家插手,他跟熙平帝的生意談不攏,豈能輕易罷休?

熙平帝和許朝宗寧可像傅家低頭,都不肯割舍地盤,魏建能指望的唯有英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