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親吻(1 / 2)

嫁給奸雄的日子 九斛珠 8209 字 10個月前

攸桐站在書案邊, 足足將那硯台盯了好半天。

這世上有無數方硯台,除了極便宜的大同小異外, 但凡有點身價的,都因其質地、紋路、手藝、雕飾及外型而各不相同。她買給傅煜的那方雖非名品,質地卻也不差,燙了墨金的鬆鶴圖, 亦有京城裡小有名氣的嚴家硯的徽記,在角落不起眼處。

她眼前這方, 徽記、雕飾、質地等等皆跟她買的全然相同。

嚴家硯隻在京城開了店鋪,這東西必是來自京城, 也不可能是旁人送的——且不論那活靈活現的鬆鶴和徽記、成色, 單論這質地,隻上乘而已, 以傅煜的身份, 旁人要送禮定要挑珍貴名品, 千裡迢迢地買個平庸俗物給他,豈不是作死?

攸桐仔細看了好幾遍, 心裡已是篤定, 這就是她買的那方!

傅煜麵上半分不露,卻千裡迢迢地帶這俗物回齊州,擺在書房用, 連沈飛卿苦心搜求的珍品都不屑一顧, 背後藏著什麼意思, 不言而喻。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自己的東西被人珍視, 又是如此細微隱晦,無意間被她窺破,能不歡喜?

像是慢行在郊野,轉身看到荊棘背後有猛虎細嗅薔薇,擊中心尖最柔軟的地方。

攸桐呆呆地站在那裡,指尖摩挲硯台,片刻後,又環視四周。

這書房跟她頭回來時沒什麼兩樣,貼牆的高大書架上擺著兵書,丈許的黑漆長案上摞了案牘,拿銅虎鎮紙壓著,那座筆架如險峰陡峭,筆洗是陶製的,不算精致,卻頗為古樸。案邊擺著銅鼎,博山爐裡從沒有過煙火,而那柄染了血、鏽得殘缺的劍則懸掛在進門最醒目處,平添威儀冷厲。

她初來時,不太敢看那柄殘劍,隻覺滿是烽煙殺伐的冷厲肅殺。

此刻再定神去瞧,卻仿佛看到殺伐背後的鐵血丹心、袍澤情誼。

亦如傅煜那個人。

攸桐站在門邊,仿佛還能想起那天他臨窗站著,陽光照進來,刀削般的側臉籠出點陰影,風姿出眾,如玉山巍峨。

平心而論,傅煜其實很出色,身材相貌、手腕能力皆出類拔萃。聽周姑閒時說笑,滿齊州城的姑娘,沒幾個不仰慕於他,若非傅煜冷厲威儀、叫人敬畏,出門怕是能擲果盈車。更彆說,寬肩瘦腰之下,還藏著那般勁猛賁張的胸腹。

隻可惜……

攸桐暗自搖頭,心裡莫名有點失落,到望雲樓站了會兒才回南樓。

給斜陽齋的藥膳已然準備妥當,攸桐如常送過去,待傅德清用完,回來歇午覺。醒來時,窗外隱隱響起雷聲,風吹得窗扇亂晃,少頃便有唰唰的雨打在屋簷,疾風驟雨突如其來。天光漸漸昏暗,這等天氣自然沒法到北坡散心,攸桐索性到側間書案旁坐下,翻看前幾日抽空寫的食譜。

春草端了盤剛切好的果子進來,沒敢打攪她,輕手輕腳地擱在桌上,又退出去。

外麵雨聲嘈雜,攸桐靜了靜心,磨墨鋪紙。而後,從書案最底下的抽屜裡,取出一個拿線裝訂的本子。那本子是拿裁成二尺見方的宣紙裝成,有四十來張,內頁起頭是漂亮的簪花小楷——

京都涮肉。

開火鍋店並非一朝一夕所能做成,從選店麵、找人手、準備食材,乃至可能碰見哪些麻煩,都有許多事須提早考慮,否則等出了岔子亡羊補牢,那可就晚了。攸桐困在府裡,能做的不多,先前盤算許久,隻覺瑣碎的事極多,索性挨個記下要籌備考慮的,寫到這策劃書裡,一項項慢慢籌備。

已有十多頁了,上頭許多事也漸漸有了眉目。

攸桐隻管咬著筆頭,認真而專注。

……

壽安堂裡,此刻的沈月儀卻是心神不寧。

前晌女眷閒談,梅氏那句試探後,她的心便懸著,噗通亂跳,過後傅煜忽然登門,更是讓她喜出望外。

正月裡陶城偶遇,她在會麵之初,隻覺傅煜英武風姿過人,可惜匆匆一晤,沒能多看兩眼。初到齊州,她是客居傅家,跟傅煜見麵的機會更是有限,好容易投老夫人所好,住進了壽安堂,誰知傅煜當日便南下平叛取了。

亦隔數月,久彆重會,哪怕竭力端莊克製,沈月儀亦按捺不住。

借著抬頭瞧老夫人的機會,沈月儀好幾回將目光挪過傅煜身上,看他背影挺拔昂然、風度沉穩剛健。心思搖動之際,甚至連老夫人說的話都沒細細琢磨,待傅煜走後,便殷切地瞧向母親,意思是請她再探口風。

誰知道,梅氏竟是忽然閉口,半個字都沒再問。

在沈月儀第三回投去詢問的目光時,還微不可察地搖頭。

沈月儀當時心裡微微詫異,因老夫人在場,沒法深問,隻能忍著。

這一忍便是數個時辰,直到用完午飯後梅氏回東院,沈月儀也沒找著單獨細問的機會。

午飯之後,老夫人去歇午覺,沈月儀無事可做,到抱廈裡琢磨心事。

外麵雨聲時疾時徐,簷頭的水砸在青石板上,動靜不小。她想著今晨梅氏的神態,想著傅煜跟攸桐說話時那旁若無人的姿態,越想越是氣悶,心浮氣躁,索性翻身而起,打算冒雨往東院走一趟。

還沒出門,卻見外頭珠簾一晃,老夫人睡醒,拄拐走了進來。

兩人打上照麵,沈月儀當即微笑著扶住,“老夫人今兒睡得倒輕,還以為要再睡會兒呢。”

“難得碰見這樣大雨,過來聽會兒。這抱廈外麵有幾株芭蕉,聽雨最好。”老夫人打量她神情,渾濁的眼底似有了點關切,“你是聽雨呢,還是想心事?”她久在內宅,這輩子打過交道的高門女眷不知有多少,對沈月儀和梅氏這等人,一眼便能看透,眼神亦帶幾分洞察。

沈月儀隻垂首淺笑,“我……聽雨呢。”

這自然是假話,且是故意叫她瞧出來的假話。

老夫人任由她扶著,走到裡麵,叫她推開窗,就著劈裡啪啦的雨聲,慢慢地道:“今早你姑姑提起瀾音的婚事,我也想起來,你跟瀾音年紀一般大,這事兒也拖不得了。難為你肯陪著我老婆子,為我解了許多煩悶,你的事,我自然要操心。月儀——跟祖母說說,你中意怎樣的男子?”

這話出乎沈月儀所料,她心跳漸快,臉上浮起暈紅。

“月儀能陪著祖母,已經很高興了。”她答非所問,麵露嬌羞。

老夫人便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事不必害羞。齊州城才俊不少,不管是飽讀詩書滿腹才華的,還是身手出眾能征善戰的,隻要你中意,我定會撮合。像是秦家幾位公子,還有常往來的魏天澤,都是極出挑的。哪怕家世不高,有你姑父照料,將來必能成器。”

這話語氣慈和,滿懷關愛。

聽在沈月儀耳朵裡,卻如雨水涼颼颼地灌進來。

她滿心以為,老夫人留她在壽安堂是想將她留在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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