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嬌蠻(2 / 2)

傅德清已享受了許久美食,哪會計較這個,隻誇她費心。因攸桐準備藥膳時,叮囑杜雙溪多做了兩樣菜,拿給傅昭時,又得了小叔子一頓感謝。這般折騰一圈,將南樓到斜陽齋的路走了兩趟,暮色裡天光昏暗,道旁積雨滴水,綠葉簇新,頗能清心靜氣。

待再回到南樓時,方才那點心浮氣躁便淡了。

攸桐進到廂房,果然飯已擺好,傅煜換了件衣裳,坐在桌畔,尚未動筷子。

飯食自然是豐盛的,攸桐心滿意足地吃完,因雨後天氣涼快,打算到北坡散步。

傅煜今日享了兩頓饕餮盛宴,心緒甚好,身上慣常的那股不近人情的狠厲被衝淡,冷峻眉眼間也帶了點笑。瞧她出門,便踱步跟在旁邊,墨色繡金的長衫隨風微晃,難得從堆成山的軍務裡解脫出來,得空看夜色。

北坡上銀杏葳蕤繁茂,偶爾風盛,搖得葉上水珠如雨。

攸桐身上是夏日裡淺金撒花的半臂,裡麵柔白的輕紗中衣薄如蟬翼,籠在手臂的袖子隨風輕揚,露出一段霜雪般皓白的手腕,滴紅香珠手串映襯下,纖秀柔弱。碰著那水珠時,舉手抬袖去擋,卻無濟於事,隻能縮著脖頸,免得水珠從衣領滑入後背。

垂首躲閃之間,耳畔梅花垂珠,晃得俏麗。

傅煜唇角壓著笑,抬袖幫她遮擋。

方才側間裡麵的事,夫妻倆都默契地沒提,踏著夜風醒了醒神,便往南樓走。

快到門口的時候,攸桐腳步愈來愈慢,最後停在籬笆牆畔。

牆內仆婦們忙著收拾廚房、備水熏香,外麵甬道旁掌了燈,不見半個人影。

她遲疑了下,才抬眼打量傅煜的神色,試探道:“夫君今晚回兩書閣,成嗎?”

傅煜回身瞧她,眉峰微挑。那晚客棧之事後,他便知攸桐有意避著他,不肯同榻。是以回京後那陣子,他也沒留宿南樓,直到平叛歸來,才同枕而眠。今晨夫妻倆醒來,他抱著美人精神振奮,她顯然是瞧出來了,才會在臨近門口時,趕他走。

這般態度,她從前都是小心翼翼地藏著,如今倒是敢當麵說出來了。

傅煜稍稍側身,眸色微凝,“為何?”

“就是……”攸桐抬眼,對上他的目光,從中捕捉到不懷好意地揶揄,知道他是猜出了原因,便不肯多說了,隻推了推他,“反正我沒想好,夫君先回兩書閣吧。”見傅煜並無不悅惱怒,膽氣更壯,半是撒嬌半是胡纏,推著他往兩書閣走。

傅煜那身板平素穩如泰山,此刻卻沒抵抗,唇角微勾。

他這輩子沒追過女人,卻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尤其是攸桐這般性情,先前他色令智昏卻換來一盆涼水,如今若是強留,她心裡芥蒂未消,沒準會弄巧成拙。且這般嬌蠻癡纏之態,是成婚後她從未流露過的,比起先前她冷靜從容、麵沉如水的疏離姿態,會這般胡攪蠻纏,也是兩人關係親近之故。

傅煜甚是享受,任由那雙軟綿滿地手按在胸口,被她推著走,眼底笑意愈來愈深。

直至拐角處,攸桐才算收手。

傅煜沒強她所難,等她走回燈火明亮處,才回兩書閣去。

到得那邊,燈火昏黃、屋舍安靜,除了打掃庭院的仆婦外,並無旁人。

他離齊州日久,實則堆積了許多軍務,既是孤枕難眠,索性進了書房,將積壓的事務處理了些。燈燭靜照,月影輕移,從文書堆裡抬起頭,已是三更將儘,外麵護衛鬆樹般站得筆直,屋裡唯有高架書、殘劍銅鼎,勾起沙場的冷厲殺伐。

到得起居處,孤枕單衾,隨意洗漱後躺上去,旁邊冷冰冰的。

然而心底裡卻像是藏了火星,哪怕兩處分割,想到南樓裡那個窈窕身影,想到她柔軟的唇瓣、纖細的腰肢時,漸漸燃成火苗,令渾身的血液漸漸滾熱沸騰。像是甜蜜的痛楚,明知今晚碰不著,卻還是忍不住回味,在腦海裡勾畫。

漸漸地呼吸急促起來,傅煜猛然翻身坐起,進了內室。

……

攸桐一整晚都沒睡好,翻來覆去,時睡時醒,眼前飄來飄去,全是傅煜的身影。

相處日久,他藏在淡漠狠厲之下的性情漸漸流露,最初的疏離也逐漸化解。攸桐並非狹隘之人,傅老夫人的可惡之處,傅煜最初的輕慢態度,她當然記得,但傅煜的種種好處,她也看在眼裡。

誠然,那個男人有點對她的胃口。否則也不會在他敞著胸膛逗她時臉紅耳熱,在他袒胸露背沐浴時胸腔亂跳,甚至在他親過來時沒有閃避,任由施為。

那個親吻的滋味很美好,甚至誘人。

但若因這點誘惑便動搖初心,卻是很難。

哪怕舊日的不愉快能化解,傅家的規矩卻不是她能撼動的,尤其傅煜密謀天下,將來揮兵京城、入主皇宮,要考慮的便愈發複雜。許朝宗的前車之鑒擺在那裡,男人為色相而動心,相戀時濃情蜜意,肯縱容幾分,往後呢?和離的事不能輕易動搖,但如今的情形,傅家內憂外患,傅煜扛著重擔,難得低下他那高貴的頭顱,她也不忍心當即潑他冷水。

何況,單就傅煜這個人來說,她的好感也愈來愈深。

攸桐寫那策劃書時條理分明,想到傅煜時卻覺千頭萬緒,愈來愈複雜。

簡直叫人頭疼!

他就不能跟剛來時那樣鼻孔朝天,不屑一顧,讓她始終平心靜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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