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窺破(1 / 2)

嫁給奸雄的日子 九斛珠 10191 字 6個月前

沈氏當了二十來年風光尊榮的傅家主母, 頗看重顏麵。聽說侄女來了,也不知是何事,隻強自壓下怒氣,竭力不將怨怒外露,抬手喝茶。等沈月儀進門, 同她行禮畢, 問道:“你那兒婚期臨近, 可都準備妥當了?”

“有母親做主, 沒什麼可準備的。”沈月儀神情黯然,坐在沈氏身側。

沈氏也知她這婚事倉促得很, 連連歎氣。

原想著庇護娘家, 給沈月儀尋個好歸處,將來好提攜沈家父子,誰知到頭來,卻倉促尋了個尚無功名的白身?想到京城裡那戶不起眼的人家,沈氏便覺愁腸百結, 勸道:“我知道你心裡委屈,若不是你姑父催著, 我斷不會放任這事不管。隻可憐了你。”

說著,握住沈月儀的手,拍了拍, 甚是惋惜的模樣。

沈月儀滿腹委屈, 方才又被氣得夠嗆, 聞言忍不住掉下淚來。

“姑父從前待我也很好, 平白無故,哪會這樣催?還不是……”

她話沒說完,便被沈氏輕輕捂住口,低聲道:“彆說了,叫人聽見,又是一頓是非。”

——傅德明那般強硬,皆是傅煜逼迫的緣故,這屋裡的丫鬟仆婦雖是她帶來的,卻也極敬畏傅德明,先前被敲打提點,保不準誰就成了耳報神。若讓傅德明聽見她嚼西院的舌根,回頭定要責備。她如今前狼後虎,可不能再雪上加霜。

沈月儀愣了下,心裡更是憋悶,等沈氏收手,才低聲咬牙道:“還不是那魏攸桐!”

“她?”沈氏瞧他神情憤懣,眼圈紅紅的像是哭過,低聲道:“你見著她了?”

“見到了,在碧潭寺,她還出言譏諷我。那猖狂勁兒,還當她是傅家少夫人呢!”沈月儀咬著牙,湊在沈氏身邊,垂淚低聲道:“姑姑,我如今落到這境地,已是回天無力了。那魏攸桐離了傅家,不過是個無所依靠的棄婦,難道就看她張狂逍遙不成?”

沈氏神情微緊,“你……”

“姑姑可是傅家的主母,卻被她算計到如今這境地,難道就不恨她?”

恨嗎?當然是有點恨的。不過沈氏主持中饋多年,雖有歹毒貪婪之心,卻不像沈月儀那般狹隘遷怒。當日算計魏氏,是為沈家打算,失手後被人查出來,隻怪她謀劃不周、技遜一籌,倒怪不到旁人頭上。

比起魏攸桐,如今那位可著勁兒跟她對著乾的韓氏還更可恨些。

她拍了拍沈月儀的肩,勸道:“她若張狂,自有倒黴的時候,咱們犯不著跟她計較。你姑父盯得緊,為打老鼠傷了玉瓶,不值當。”

“那就算了不成?”

沈氏垂首喝茶,沒吱聲。

——到如今的境地,自保和泄憤誰主誰次,她不糊塗,傅德明說要休妻的威脅,她可都記著的。且看和離那日的場景,傅德清父子掃了顏麵還那般維護魏氏,未必沒有旁的緣故。

沈月儀瞧著那神情,便知沈氏是不打算再出手了。

滿腔希冀化為失望,她瞧著沈氏,半晌才道:“姑姑是不肯管我了?”

“不是不管,是犯不著為這事惹一身騷,先前的教訓還不夠麼。”

“教訓?”沈月儀紅著眼眶,狀若委屈地道:“先前隻是姑姑籌謀不周罷了。老夫人那樣喜歡我,若咱們一道商議,合計得周全些,哪至於路出馬腳,落到如今的境地。如今魏攸桐沒了倚仗,咱們做得周全些,還怕她查出來麼。”

“你這是什麼話!”沈氏一聽那話音,騰地便站起身來。

“我……”沈月儀愣住,不明白她為何生氣。

沈氏栽了大跟頭,滿腹的委屈無人可說,被沈月儀一戳,強壓的怒氣也湧起來,“青天白日,咱們齊州又不是沒王法的地方,你姑父他們管得嚴,傅家兒孫奴仆都不得橫行霸道,我要對付人,豈是容易的?我當日謀劃,還不是為了你?如今倒怪起我來!”

說罷,怒而拂袖,沉著臉進了內間。

留下沈月儀張口結舌。

她自幼將沈氏的照拂視為理所應當,被沈氏謀害攸桐的事兒牽連後,怨天怨地,對沈氏也有幾分怨意——若不是沈氏倉促行事,憑著她在老夫人跟前的恩寵,未必沒有旁的辦法,哪至於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隻因有求於沈氏的庇護,沒敢說罷了。

如今沈氏撒手不管,當麵給她臉色瞧,心裡豈不怨怪?

她暗暗扯著繡帕,尋思忍耐了半晌,才稍稍平複。

至於姑姑沈氏,也不能因此鬨翻了,遂耐著性子進去,端出笑臉兒來,哄了半天才罷。

……

傅家東院裡暗怒齟齬,梨花街上,攸桐的日子倒是有滋有味。

離了傅家,雖說不再有高門貴戶的軒昂屋宇、金玉陳設,卻比從前自在了許多。要出門去店裡、去賞景、去街市,都沒人管束腿腳,更不必像從前似的,忍著老夫人的態度去壽安堂立規矩。

這日傍晚天陰堆絮,待暮色四合時,果真飄起了入冬的頭場雪。

攸桐白日裡沒去食店,晚間等著杜雙溪一道用飯,誰知那位回來時,竟還帶了張請帖。

是秦良玉送來的,說入冬初雪,宜出城賞玩,他在涮肉坊裡嘗了不少美食,明日在城外烤野味回饋,請她和杜雙溪賞臉。還特地叫杜雙溪遞話,說屆時不會邀請旁人,就他和弟弟秦韜玉同往,秦韜玉邀傅昭姐弟,都是熟人,不必顧慮。

攸桐捏著請帖,有點猶豫。

跟秦良玉算是因美食結交,是以先前約著用飯,各自歡喜。

不過自打那晚秦良玉強行送了東西……

她心思微動,因那位寡言,也猜不透心思。

倒是杜雙溪躍躍欲試,道:“食店那邊用的東西,我後晌已備好了,明兒請夏嫂代勞即可。你在府裡就念叨著要出城玩,碰到初雪,難道要在屋裡躲一天?走吧,我還沒見過齊州城外的雪景呢。”

“說起來,我也沒見過。去年冬日沒出門。”

攸桐想著去歲憾事,不再遲疑,爽快應了,次日清晨穿得嚴嚴實實,跟杜雙溪一道出城。

……

此刻的傅家,傅瀾音也穿上嚴實的冬衣,披了薄氅,足下登一雙羊皮小靴,興致勃勃地往斜陽齋去找傅昭。到得那邊,傅昭少年郎血氣正熱,穿得精乾簡練,背了最愛的弓箭,帶姐姐往外走。

才出門,恰巧碰見練兵歸來的傅煜。

見姐弟倆是出門的行頭,傅瀾音滿麵笑意,傅煜心思微動,狀若隨意地問道:“要出門?”

“嗯。秦韜玉他們要烤野味,邀我們同去。”傅昭手裡握著箭玩。

這小子缺根筋,有時候不太會聽話頭,傅煜遂看向妹妹,“稟過父親了?都有誰?”

“父親答應了的。”傅瀾音瞧著左近無人,特意提醒道:“還有秦家二公子,邀請了攸桐和杜姐姐,說是有杜姐姐在,野味能烤得更好吃。就在城南的烏梅山。”若不是對自家威儀冷厲的二哥有點敬畏,幾乎想擠擠眼睛暗示了。

那邊傅昭卻沒這些想頭,瞧遠處車馬已齊備,便拽著姐姐趕路,口中道:“去晚了不好,二哥,我們先走啦。”

姐弟倆走得腳步匆匆,傅煜瞧著那雙背影,眉峰微挑。

又是秦良玉。

他想著那晚送毛筆的事,眸色微深,旋即健步回兩書閣,迅速卸了細甲,換上件家常裝束,而後縱馬出府。齊州城內外的地形,傅煜了然於胸,要往烏梅山,得走南邊的城門,傅昭姐弟走正街,他抄小道趕過去,正好在城門口追上。

傅瀾音瞧他那神情,便知有戲,雙眼微彎,笑道:“二哥若無事,不如一道去?”

“好。”傅煜神情沉穩如水。

傅昭趕緊將半截話咽回去——他還以為自家二哥是要出城辦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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