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吱呀一聲,屋門已被推開。
……
門內,許朝宗原本正跟傅煜議事。
熙平帝病情沉重,幾乎到了垂危的境地,許朝宗的生母令貴妃在宮裡不及昭貴妃得寵有手段,皇後又擺明了兩邊不偏幫,隻守在病榻前照顧皇帝,他身處弱勢,自然想尋個強有力的幫手。
譬如傅煜。
先前傅煜在宣州一帶平叛,他數封密信遞出去,皆無回音。原以為傅家這回隻顧著爭搶地盤,不打算理會朝堂的事,誰知道就在昨夜,許朝宗忽然收到消息,說傅煜即將抵達京城相助,暗中拜訪。
許朝宗喜出望外,今日處理了些瑣事後,便特地在府中相候。
果然,晌午時分,傅煜悄無聲息地摸到了王府長史那裡,而後由長史親自引著,避過旁人,請到許朝宗的小書房。兩人閉門密談,尚且不知府外的動靜,方才徐淑到了門前,許朝宗聽她聲音有異,便暫時打住。想到門口問清楚時,侍衛卻沒攔住,被徐淑闖了進來。
屋裡炭火熏暖,瑞獸吐香,徐淑一雙眼睛望向他,目中含淚,麵色蒼白。
許朝宗畢竟跟她是同床共枕的夫妻,見狀微詫,回身往傅煜那邊瞧了一眼,而後道:“我這裡正跟傅將軍議事,你如此著急,是有要事?”
“我……”徐淑嘴皮翕動了下,沒忍住,眼淚便滾落下來。
透過朦朧水光瞧向裡麵,果然見傅煜端然站在書桌旁,身姿魁偉、容貌威儀。
這個人從前曾護著魏攸桐,逼她當眾給魏家洗清名聲,如今據說已跟魏攸桐和離了。
徐淑捏不準傅煜的態度,隻上前握住許朝宗的手臂,疾步走到側間,垂淚低聲道:“殿下,剛才那邊報來消息,說家祖父他、他被人當街尋釁,氣血攻心,急病歿了。”
“急病……”許朝宗聞言駭然,“這事屬實?”
“難道我會拿祖父的性命來哄殿下不成!”徐淑眼淚掉得更疾,“祖父原本身子健朗,哪會忽然急病,皆是前段時日謠言太過的緣故!他老人家一生勤懇,朝政上一絲不苟、赤膽忠心,也不像旁人貪婪無度,所看重的唯獨清譽二字,如今被人害得名譽掃地,又被人在鬨市尋釁譏諷,哪裡受得住?”
她這兒哀哀地哭,許朝宗卻是心頭劇震。
朝堂衰微,他的能耐有限,能跟英王平分秋色,多半是仰仗徐太師的扶持。前幾日縱傳言如沸,他隻覺徐太師大風大浪裡走了一輩子,不會囿於此事,誰知道竟真的……
徐太師一去,便如同卸了他半邊臂膀,雪上加霜!
許朝宗心中一痛,隻聽徐淑咬牙續道:“……這些事,皆是魏家從中作祟。那魏攸桐原本說好了不再追究此事,如今卻出爾反爾,興風作浪不說,還收買禦史當街罵人,辱沒太師的威儀。事已至此,魏家居心惡毒,殿下難道還要坐視不理嗎?”
“攸桐……”
“我聽人說,這兩日魏家跟英王來往得可十分勤快!分明是他們合謀,算計祖父的性命,殿下若是不管,妾身也要去清算的!”
她話音才落,側間外忽然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
“王妃說,攸桐算計太師?”
傅煜不知是何時踱步過來,一身墨色團花的長衫,劍眉星目、身如華嶽,那眼神卻沉厲懾人,牢牢盯住徐淑,冷聲道:“近日京中之事,我有所耳聞。魏家不過是翻出真相,到了王妃口中,怎成了密謀算計?”
數年征伐、統率鐵騎,他冷威含怒時,比許朝宗這天潢貴胄威儀得多。
徐淑心中一凜,強自道:“將軍既有意襄助殿下,何必幫著那……魏攸桐說話。”
她原想說“棄婦”,懾於傅煜的冷銳目光,終是沒敢亂說。
便見傅煜眉目更沉,“造謠汙蔑、興風作浪,欺負十幾歲的少女,本就是徐家所為。做得出如此卑劣之事,卻沒膽子承認?攸桐與我是和離,並非休棄。她若碰見麻煩,我照管不誤!”
說罷,意味深長地瞧了許朝宗一眼,仍踱步回原處。
許朝宗細品他這囂張態度下近乎威脅般的深意,竟自驚出半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