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不是為此,他又是哪裡得罪了她?
傅煜想不通,跟鈞兒大眼瞪小眼。
然後按著先前跟攸桐約好的,給兒子講故事。
夜色漸深,朔日無月,唯有宮燈高懸,在廊下輕晃。殿外父子低語,裡麵宮人往來,鋪床熏香、備水取衣,待一切妥當了,攸桐便先去沐浴。
傅煜兩個故事講得鈞兒睡了過去,便拿外衣裹著,讓他兒子在胸口睡覺,他闔目養神。
過了半晌,懷裡的小家夥像是醒了,哼哼唧唧的,拿手指抓他的臉。
傅煜睜開眼,一把叼住送到嘴邊的小胖手。
鈞兒像是被嚇住了,愣愣地看著自家父皇,嘴巴扁了扁,怕得要哭不哭的樣子。隻等傅煜眉目舒展,笑著鬆開他的手,小家夥才像是明白過來,眨了眨眼睛,咯咯笑出聲來,覺得有趣,又抬手往傅煜嘴巴裡塞。
傅煜沒辦法,隻好扮老虎叼住,哄兒子高興。
如是幾番,鈞兒玩得高興,嘴巴裡咿咿呀呀,不時蹦出幾聲娘親。
就在傅煜暗生嫉妒時,趴在他腹部的小家夥手腳並用地爬到胸膛,張嘴又奶聲奶氣地含糊道:“爹。”聲音不高不低,像是無意識地自言自語,聽在傅煜耳中,卻如驚天喜訊,眼光頓時亮了,一把抱住兒子,高興道:“乖兒子,再叫一聲!”
鈞兒看著忽然發瘋的父皇,一臉的懵。
傅煜便教他,“叫爹爹。”
“爹……爹。”聲音雖含糊,卻能辨出七八分了。
傅煜樂得眉開眼笑,“哎!”
一聲還不夠,接著又逗,“叫爹爹。”
鈞兒被他的情緒感染,也笑得眉眼彎彎,手指頭抓著他的衣裳,張口,“哎——”
一瞬安靜,侍候在數步外的奶娘肩膀抖了抖,忌憚著傅煜的威儀,沒敢笑。
傅煜期待的笑意微僵,看著滿眼純真無辜的兒子,終是化為無奈的笑,在他屁股輕拍了下,低聲道:“臭小子,還會占便宜了。”話雖如此,卻仍覺高興,捉著兒子胖嘟嘟藕段般的腿,往上湊了湊。
鈞兒借機趴在他脖子上,拿手玩父皇的耳朵,自言自語,“娘親。娘——親。”
唉,看來還是讓攸桐占了先,傅煜心裡酸溜溜,心神飄到嬌妻身上。
不是為爽約生氣,那是為何呢?
傅煜沒頭緒,隻覺兒子的嘴巴啃在臉上,濕漉漉的,伴隨著一聲聲“娘親”。
風柔柔地吹過庭院,槭樹斜枝輕搖,某個瞬間,傅煜覺得這情形有點熟悉。他敏銳地捉住那感覺,稍加回想,福至心靈一般,揪住了一絲頭緒——昨晚臨睡前,他捉著攸桐顛鸞倒鳳,事畢後,她軟軟地趴在他懷裡,低喃輕語。
那個時候,她的香軟氣息落在耳畔,簾帳微動,溫柔旖旎。
她說的是什麼來著?
“十五歲那年,就是在這時候,我千裡迢迢地從京城去齊州,嫁給了你。那時候你臉可真臭,又高傲又輕慢,剛到府門前下花轎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
成婚數年,中間雖有波折,但那是他們初次見麵。
他記得很清楚,就是今日。
當時攸桐提起舊事,他心中感慨,等她歇了片刻後,翻身再戰,濃情糾纏。
如今想來,她今日特地去上林苑,邀他赴約,原來是為此!
傅煜恍然大悟,如迷霧中掙紮的人總算撥雲見日,抱著兒子,騰地便跳起身來,而後將兒子遞與乳母,大步進了寢殿。宮女伺候在外,見他疾步進去,紛紛避讓在側。掀開珠簾繞過屏風,裡頭稍有熱氣氤氳,攸桐坐於寬敞的浴池中,香肩露在香湯外,身子半被潤膚的花瓣遮擋。
瞧見他這不速之客,攸桐微驚,忙往後挪,帶得水波蕩漾。
旁邊玉簪愣了一瞬後,趕緊垂下眼睛,迅速將櫛巾等物放在池旁,躬身退出去。
偌大的浴房裡,轉瞬便隻剩夫妻獨對,攸桐攬著濕漉漉的頭發,漂亮的眼底有些許驚恐,“你……”
“想明白了!”傅煜端然立在池畔,瞧著水中旖旎光景,眸色微深。
寬衣解帶,涉水而過,他那溝壑分明的胸膛和勁瘦腰腹晃得攸桐眼暈。池中香湯熱氣嫋嫋,蒸得她麵色緋紅,攸桐偏過頭,紅著臉氣哼哼道:“想明白什麼?”
“今日過了大半,隻剩個夜晚。”傅煜喉中低笑,將她擁到懷裡,“是我粗心,沒明白你的用意,白費了好時光。今晚儘力賠罪,回頭帶你出去散心權做補償,如何?上林苑和北苑若膩了,就去京郊,你不是一直想出宮嗎?”
“當真?”
“嗯!”傅煜頷首,“你想去哪,我都陪著。”
這驚喜來得太快,攸桐眼中晶亮,被香湯熱氣熏著,如春泉般明潤。
她閉目挑選,想去的地方實在太多,一時間竟不知該選哪個,便隻笑吟吟揶揄道:“想去的地方多著呢,能都去嗎?”
傅煜揉她在懷,“京畿已然安穩,我護著你,哪兒不能去?”
“那……微服出宮,行嗎?”
否則,若擺了帝後的鑾駕,身旁那麼些人跟著拘束麻煩不說,叫那些閒得沒事專管挑刺的禦史知道,又該勸諫傅煜了。瞻前顧後的,不及單獨出遊自在,難免掃興。
見傅煜頷首,攸桐心花怒放,仰頭貼著他唇瓣,以香吻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