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變(2 / 2)

憑他身旁那些人的本事,彆說肆意闖宮,便是護他周全,也甚為艱難。

但今夜,冒著凜冽寒風、鵝毛大雪,他在傅家護衛的圍攏下,硬著頭皮一路疾奔而來,竟是毫發無傷——途中撞見的宮廷侍衛皆被傅家人斬殺,迅捷而凶狠,悄無聲息,而扮作內監的傅家護衛左右扶著他手臂,步履如飛,以至於他都到了這裡,外麵還沒察覺異樣。

許朝宗終究是個文人,疾奔而來,心裡咚咚的跳,身上也出了層薄汗。

瞧見傅煜在宮廷肆無忌憚地殺人時,甚至有一瞬的毛骨悚然。

若時移世易,住在宮廷裡的換成了他,傅煜若想殺入宮廷,會不會也如今晚般輕而易舉?仿佛森嚴宮禁、嚴密巡查,在傅煜眼裡都不堪一擊,這座天底下最威儀的宮殿,早已不是從前的銅牆鐵壁、密不透風。

但這念頭一閃而過,他滿心所想的,是如何應付英王。

到了這地步,哪怕沒有眼線稟報,許朝宗也能猜得到,熙平帝最終選擇了英王。

想名正言順地繼位,這輩子是不可能了。

但若將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讓人,那更不可能!

他而今做的事是宮變,是強奪皇位,是要關門打狗,殺了他異母同父的兄弟及其親信,不能有半點猶豫遲疑。這幾日許朝宗明麵上按兵不動,隻如常入宮問安,沒在熙平帝跟前做半點功夫,暗地裡,卻借著傅煜的指點和安排,做了許多籌備——譬如買通宮禁、安排內應、在殿前羽林衛安插棋子,將杜鶴和傅家暗衛扮作不起眼的宮人悄然送入宮中。

許朝宗熟知禁宮情形,卻苦無良將,傅煜麾下高手如雲,卻不知宮禁詳細。

兩處合力,天衣無縫。

凡此種種,皆為今夜能一擊必殺。

懷著這般念頭,在看到蓬萊殿外那對母子的身影時,許朝宗的臉色當即沉了下來。

殿前有羽林衛守護,比平常添了兩倍兵力,火把映照飄雪,盔甲重刀,嚴陣以待。

而英王和昭貴妃母子站在侍衛身後,居高臨下,有恃無恐。

許朝宗自知理虧,更不敢耽誤拖延,不容英王斥責,便拔劍出鞘,高聲道:“父皇病重,禦體欠安,你母子二人竟挾持威逼父皇,勾結外臣意圖謀逆,亂臣賊子,其心可誅!拿下!”說話間,劍鋒往前一晃。

他周遭僅三十人而已,在殿前兩三百的重甲兵士包圍下弱如螻蟻。

英王瞧著可笑,怒道:“分明是你強闖宮禁,顛倒黑白,諸位將軍,還不拿下!”

他一聲令下,周遭禁軍將領當即應命,刀劍出鞘。

有人揮刀撲向許朝宗,亦有人揮刀轉身,砍向同僚。

風雪肆虐,血灑在地上,洇出暗紅的痕跡,火把映照殿前的青磚,暗處有人手忙腳亂地跑出去,想叫外圍禁軍增援,卻被早已埋伏的喬裝內監以勁弩射倒,半步都沒能逃出蓬萊殿。金戈交鳴,傅家暗衛將手心冒汗的許朝宗護在正中,擋住外圍禁軍侍衛的衝殺——

以少敵多,拚死固守,這樣的事他們早已習以為常。

杜鶴和幾位頭領各自揮劍奔向禁軍將領,傅煜則站在暗處,冷眼瞧著這場廝殺。

皇權魏巍,宮闕閶闔,原本至高無上,森嚴威儀。

如今卻隻剩昏君當朝、庸碌無為,對著天下動亂無能為力,隻在這方寸之地爭權奪利、彼此算計。

他瞧了眼躲在護衛中間的許朝宗,繼而將目光投向英王。

那位顯然是瞧出形勢凶險,意圖躲入殿裡。

這也不是個好東西,為奪皇位,不惜與魏建勾結,隨意許諾數州之地,將萬千百姓送到魏建淫威之下,任由惡吏盤剝。為謀權位,隻盯著朝堂方寸之地,貪賄搜刮資財以籠絡重臣,任用奸佞,跟親兄弟互相攀咬,彼此陷害,枉顧百姓落難,沒有半點還朝政以清明的打算。

兩兄弟自幼金尊玉貴,不知人間疾苦,皇位落在誰手裡,都不是百姓之福。

但如今的情形,傅家威信不足,隻能穩住永寧和宣州一帶,尚不宜取而代之。

他眼神冷凝,長劍錚然出鞘。

漆黑的身影騰空躍起,借著廊道旁的宮燈一點,如鷹般撲向殿門。

被昭貴妃籠絡的禁軍將領隻瞧見一道巨大的黑影淩空撲來,勢如虎狼,迅猛之極,倉促之下舍了纏鬥的傅家護衛,豁出性命來救,劍鋒斜指,直取傅煜要害。

傅煜側身避過,手裡的劍卻已脫手飛出,攜雷霆之力,刺入英王後背。

英王半隻腳才跨入門檻,便被長劍透熊而過,被那股巨大的力道裹挾著,往前撲了半步。待長劍錚然刺入鋪地金磚時,劍柄微微顫動,英王的身體便慢慢滑下,沒來得及呻.吟,便撲倒在地,斷了氣。

昭貴妃在宮廷打滾了半輩子,靠的全是陰謀算計,何嘗見過這情形?

瞧著兒子氣息俱無地趴在地上,她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一聲大哭便撲了過去。

殿裡熙平帝聽見外頭兵戈時,已心驚咽氣,剩下孫皇後手無縛雞之力,幾位重臣則恩養太久,素日裡跟徐太師那等人對陣還行,哪敢往武人堆裡鑽,各自驚惶不安地聽動靜。半晌後,才見許朝宗身染鮮血,腳步踉蹌地跑進殿裡,跪在熙平帝跟前厚著臉皮道:“父皇,兒臣救駕來遲了!”

傅煜冷然站在柱後,瞧著這位既無得力文臣、又無堪用武將的傀儡。

作者有話要說:  報告小皇帝,國運餘額嚴重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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