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信(2 / 2)

秦良玉卻能從她神情裡猜到答案。眼底的期待漸漸淡去,他擱下筆,握住那張紙。十指收攏,紙箋揉成紙團,染了墨跡在他修長的指上。他張口,喑啞無聲,嘴型卻是三個字,“打擾了。”

而後舉袖拱手,端然辭彆。

攸桐送他出門,回院時卻見食店的夥計匆匆趕來,說食店出了點事,許掌櫃請她過去一趟。忙命人備車,進屋迅速換了身衣裳,直奔麗景街而去。

這一去,便待到了戌時。

玉簪等她離開後,帶兩個新買來的小丫鬟收拾廳裡的碗碟,見書桌上筆墨易位,便歸置整齊。她年紀小,以前甚少伺候攸桐筆墨,不像春草煙波能識文斷字,見一張歪斜擺著的紙上筆墨勾畫,也不知寫了什麼,便隨手夾在書裡,免得被風吹了。

攸桐深夜回來,勞累歇息,過後又奔忙於瑣事,也將此事拋之腦後。

……

暑熱的夏日在聲嘶力竭的蟬鳴裡迅速過去,七月流火,秋氣漸深。

京城裡的你死我活相隔千裡,偶爾傅煜心中提及,攸桐看著都覺心驚膽戰。但於齊州城的百姓而言,亂事苛政相隔太遠,傅德明調入京城後,傅德清掌著軍政大權,底下官員仍不敢壞規矩,政事清明、風調雨順,除了客商鏢師出了永寧後頗艱難外,對大多數人,仍是現世安穩,麗景街上的涮肉坊開了將近一年,也盈利日豐。

重陽這日,滿城百姓插茱萸喝菊酒,趁著天高雲淡登高散心。

攸桐也不例外。

清晨起身時,瞧著外頭晨光熹微,霞雲粲然,知道天氣甚好,便選了身騎馬的勁裝,用過早飯後,同杜雙溪一道出城遊玩。至傍晚時分,騎馬回城,也不回住處,卻朝麗景街的涮肉坊去。

到那邊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見傅瀾音如約登門,麵上卻隱隱懊喪。

這未免令攸桐意外,

——嫁入秦家後,傅瀾音的日子過得很是愜意,秦韜玉自不必說,跟傅昭相交甚厚,又是少年相戀,待傅瀾音十分體貼。秦家老夫人又是寬厚之人,不像傅老夫人似的規矩嚴苛,對兒孫十分寬仁,且傅瀾音背靠著傅德清這座鐵鑄的山,誰敢給她委屈受?在婆家夫妻和睦、妯娌相安,不比做姑娘時差。

今日秦府出遊,她也在其中,本該高興才是,卻怎會懊喪?

難道是跟秦韜玉拌嘴了?

攸桐疑惑,笑著招呼她進門,還沒來得及問緣由,卻見簾後人影一晃,露出來一張清秀的臉,錦衣玉簪、綾羅珠翠,打扮得甚是貴氣。而那眉眼……攸桐看清時,心中詫異,幾乎脫口叫出“大嫂”,好在及時打住,隻訝然道:“少夫人?”

“沒想到我來?”對方笑了笑,走進門,握住她的手。

——是傅暉的妻子、傅煜的大嫂,韓氏。

攸桐在傅家時,跟韓氏隻見過兩回,頭次是去金昭寺進香,二回是被傅煜帶著去了趟靜安寺。比起當時偏居佛寺、沉悶寡言的模樣,如今的韓氏像是換了個人,衣衫首飾自不必說,當了傅家主事的少夫人,這上頭自然得撐場麵,最明顯的是氣質,整個人精神煥發,雙眼神采奕奕,頗有幾分爽利乾練的氣度。

對著攸桐,韓氏也無半點少夫人的架子,隻含笑道:“總聽瀾音提起這裡,卻少有機會出門,今兒跟著過來,可算是見著了。”

攸桐莞爾,請她往裡頭坐下寒暄。

而後命人擺鍋添炭,以償傅瀾音出城登高、回城涮肉之願。

豈知美食跟前,傅瀾音卻不像往常似的笑逐顏開,待菜擺齊全,攸桐命旁人暫且退出去,便拿筷子往攸桐手臂上輕敲了下,道:“你還有閒心問這些呢,告訴你,我今兒特地帶大嫂過來,是有件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這麼急?”

“是關於我二哥的!”

攸桐動作微頓,因跟韓氏不算太熟,也沒露異樣,隻問道:“怎麼?”

傅瀾音忍不住起身,挪到她身邊坐下,“大嫂說,前陣子府裡收到封書信,是建昌節度使那邊來的,說他的一雙兒女要來齊州為姨祖母賀壽,順道給祖母問安。還說,請祖母和父親代為照顧。”見攸桐仍是一頭霧水,直奔主題,“他那女兒薑黛君,可是建昌出了名的美人。如今這世道,她千裡迢迢地來這兒,難道真是為給姨祖母賀壽?”

旁邊韓氏瞧著小姑子那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模樣,忍不住一笑。

繼而補充道:“在這之前,那位薑姑娘的姨祖母也常來祖母跟前說話,打探二弟的事。”

這般一說,攸桐恍然明白過來。

千裡迢迢,薑黛君跟傅煜素未謀麵,不可能僅為慕名而來。恐怕是這大半年裡,傅家在京城根基日深,這位建昌節度使坐不住,提前籌謀起後路來了。傅瀾音是直率重情的性子,先前就總念叨著想讓她回傅家,聽見這事兒坐不住,也是人之常情。

卻沒想到,韓氏竟也不計利害,摻和進來了。

攸桐瞧著那兩道注視著她的目光,臉上微熱。

作者有話要說:

明兒要滾回學校,元宵過後大概就能恢複隔日加更的節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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